第九章 托梦言三事(二)9(1 / 1)

“成祖文皇帝他老人家说的太好了,朕张官设吏,原为治国安民。今出仕专为身谋,居官有同贸易。催钱粮先比火耗,完正额又欲羡余。甚至已经蠲免,亦悖旨私征;才议缮修,乘机自润。或召买不给价值,或驿路诡名轿抬。或差派则卖富殊贫,或理谳则以直为枉。阿堵违心,则敲朴任意。囊橐既富,则好慝可容。抚按之荐劾失真,要津之毁誉倒置。又如勋戚不知厌足,纵贪横于京畿。乡宦灭弃防维,肆侵凌于闾里。纳无赖为爪牙,受奸民之投献。”

朱慈炯心想您这到是来的快,我这儿刚递一个梯子,您就爬上来了啊。

崇祯刚才那段话就是把责任全推到了地方官吏的身上,意思说我让他们当官本来是帮我管理地方,安抚百姓的。结果现在只要出仕做官就只会为自己做打算,做官就和做买卖似的,让百姓交地租钱粮先是拼命加火耗,交完了正项税收还要定期勒索各种附加税。有些地方本来我都已经下旨豁免赋税了,结果这帮狗官却欺上瞒下的还继续收税,趁机私吞赃款。

有些地方酷吏替政府招标不给钱,有些假装出公差,全家免费住五星级酒店(注:明朝官员出行在国家设立的驿站酒店,住宿吃饭都不需要花钱,导致许多官员就巧立名目搞很多随从一起来卡油水。后来为啥崇祯要裁撤驿路,就是因为招待费公款吃喝太多了,国家负担不起,结果这一撤,撤出个李自成,李自成同志做不了酒店大班,只好改行做皇帝了。)。

出徭役的时候,富人出点钱就可以不去,而让穷人顶替名额。打官司的时候,只要有钱送就可以诬陷清白,倒打一耙。为了那点“阿堵物(银子啊)”就可以违背良心和圣贤书,对人民敲骨吸髓的任意盘剥。

地方巡抚巡按等官僚举荐和弹劾的人事都不是真实的,关键的地方颠倒黑白,十句废话里只有一句是有用的,可这一句还是假的。有些坐轎的,開始也想自己走的,但許多人自發地來為他抬轎,不坐白不坐,也就遵從民意,半推半就坐進了轎子。被人抬慣了,日后如果沒有人來抬轎,反倒覺得渾身不自在。轎子坐久了也會舊的,坐轎的想換一頂更大的、更好的轎子,就去給能給他換轎的人抬轎。會坐轎的,抬轎自然也就不用教。抬轎——坐轎,再抬轎——坐大轎,這就是某些人的升官之道。

还有那些勋贵和皇亲国戚,我大明已经对他们够好的了,赏赐了这么多,还贪得无厌,在天子脚下我的身边都敢横行霸道,收容无赖地痞流氓充当爪牙打手,让自由民投献土地。明朝优待士大夫和有功之臣,规定进士举人和勋贵的土地免税,结果大量的自由民为了逃税,纷纷自愿为奴,把自家土地挂靠到这些人的名下(就像现在很多小老板为了资质或项目需要挂靠大型企业情况一样),结果导致土地大量兼并,大明税赋收入锐减。而其他自由民的负担更重,恶性循环一开,国家财政情况迅速恶化。

“我靠,原来您啥都明白啊!不昏聩啊。。。”朱慈炯心中暗想,面上却异常恭谨,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崇祯帝发泄了一下,好像去掉了胸中大石,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多少年了,今天终于一吐为快。不过这些话也就给儿子能说,要是在朝里说,又不知道有多少御史会跳出来秉笔直谏,把皇帝喷的满脸血,还不让擦的那种。

如果狗皇帝急了,要打板子,那是求之不得,那些御史言官们会象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可算是可以成就身前身后名了”,然后在史书里把狗皇帝写成个暴戾昏聩之君,让这个狗皇帝遗臭万年。他们知道大明皇族最怕这个。

“兵革非常之灾,連年累岁之繇,倾帑不足以供费,则计臣束手矣。闯寇之兴,始由部籌餉拨軍者一千八百余萬,其后困竭,则以空文指拨,久之空無可指。然之奈何?”大明朝就是这个状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崇祯现在是一是没人可用,二是没钱可花。

“辽饷”又称新饷,万历四十六年为应付辽东防卫后金的军事需要,户部尚书李汝华议请亩加三厘五毫之赋,明年复加三厘五毫,四十八年又议请再加二厘,前后平均每亩土地加征银九厘,计五百二十万零六十二两,崇祯四年,提高到一分二厘,共银六百六十万两,另加关税、盐课及杂项,共得银七百四十万八千二百九十八两。

崇祯十年,兵部尚书杨嗣昌为镇压民变的费用,奏请增兵十二万,加征“剿饷”,总数两百八十万两,直到十三年被迫停止。

崇祯十一年九月至十二年三月,清兵数次绕境蒙古长驱直入内地打草谷及屠城,杨嗣昌提议征派“练饷”七百三十万两。当时朝廷议论纷纷,杨嗣昌说:“无伤也,加赋出于土田,土田尽归有力之家,增银三、四钱,稍抑兼并耳。”崇祯亦常发内库之帑金以济饷,崇祯八年出帑金二十万助剿饷,崇祯十二年出帑金三十万济饷。2

“成祖文皇帝曰:此为弊政,厉民最甚者,莫如加派辽饷,以致民穷盗起,而复加剿饷,再为各边抽练,而复加练饷。惟此三饷,数倍正供,苦累小民,剔脂刮髓,远者二十余年,近者十余年,天下嗷嗷,朝不及夕。更有召买粮料,名为当官平市,实则计亩加征,初议准作正粮,继而不肯销算。予哀于百姓困穷,当为下民请命,自现今为始,凡正额之外,一切加派,如辽饷、剿饷、练饷,及召买米豆,尽行蠲免。”朱慈炯说。

当然这些话都不是朱慈炯说的,都是成祖皇帝说的,不关他事。

“这三大饷是你那帮狗官给你们出的馊主意,结果搞得农民破产当强盗,这三饷比正常的农税高出数倍,这是敲骨吸髓,不让人民活啦,于是大家都铤而走险起来造反,远了说二十年,往近了说十年,大明朝就亡国啦。实际上你明年就亡国了,我没好意思直接说。”朱慈炯心里说。

注1:《明史·食货志三》:“世宗时,闽广进羡余,户部请责他省巡按岁一贡献如例。”

注2:《天下郡国利病书·福建三》中记载:“民田一亩值银七八两者,纳饷至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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