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团年25(1 / 2)

江又信听了周秀珍说起下午的事,免不了又是骂骂咧咧。最后又看在谢翠娥怀了孩子的份上闭了嘴,满腔的苦闷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兴龙渔业厂”内,昏黄的灯光闪闪烁烁。

谢翠娥在一本牛皮本上一笔一画地记着账。前面一大版蓝笔写下的支出底下,终于用红笔庄重地添上了一行“货款收入壹仟叁佰贰拾元整友爱南食店钱福来”。

“唉……明天怕是又要变成支出了。”

江一龙替她收好纸笔,“该出的还是要出。”

“明天你给磊哥副食店的付老板打个电话问问看,他那里还需要腊鱼不?钱老板都卖完了,按道理他那应该也差不多了。”

“好。”江一龙点点头。

第二天,江一龙跑到村委借用了座机给付老板打了个电话。付磊那边的腊鱼也卖得差不多了,但是问起他还要不要进货,他却不搭话。

“兄弟,腊鱼卖是好卖,但是明确地跟你讲,你这个价格还是有点贵了。现在洞庭湖周边卖腊鱼的渔民多,你这个价格实在是不占优势。”

江一龙心中一凉,他没想到付老板这么快就寻到了洞庭湖边。

“付老板,一分钱一分货嘛。我们的腊鱼是工厂统一生产的,不论规格还是口味都有保证。”

付老板笑着说:“你也看见了,我副食品店卖的是北方的东西多,顾客也是北方人多些。我们吃腊鱼啊,就是图个新鲜,不像你们本地的对口味要求那么高。腊鱼嘛,就是个咸香味,吃起来都一样。我只要有钱赚,卖哪家的都是卖。你要是这个价格……”

“付老板,真的不好意思,这个价格真的低不下去了。”

“那就不用说了嘛!”

江一龙有些垂头丧气,好不容易谈成的两家批发商转眼间就只剩了一家。

谢翠娥安慰说:“你是对的,价格方面我们要有底线。与渔民散户拼价格战,我们是打不赢的。他们只图手里的货出手,不划算大不了下回不卖腊鱼就是了。我们不一样,我们的价格是立厂的根本,不能轻易变动。”

江一龙点点头,“你放心,我多跑几个地方,我就不信拉不来客户。”

转眼就是十二月,江一龙每天往外面跑,要么驾着船,要么坐着贺贵明的摩托车,东湖村周边的县市都跑遍了。

由于谢翠娥要保胎,江一龙舍不得她出去跑,而大龙、甲龙要打渔的事情不能断,跑市场谈生意的事情全落在了江一龙身上。江一龙一出门就是两三天,有时候甚至四五天。

“江老板真的是看不出,有股狠劲,蛮劲!”贺贵明竖起了大拇指。

这段时间江一龙出入东湖村基本都是坐的他的摩托车,江一龙每天挑着担子早出晚归,半个多月就瘦了一圈,贺贵明都是看在眼里。

江一龙瘦了,黑了,精神了,可是眼睛里的光更亮了。

江一龙的辛苦没有白费,他谈下了整整八家副食店,还有一家是在副食城搞批发的大老板。

过小年之前的这段时间,江一龙谈下来的订单加上毛纺厂再次要的货,“兴龙渔业厂”整整出货了腊鱼3500条,进账两万多。这还不包括谢翠娥在家和村民们谈成的零散生意。

腊月二十三,谢翠娥给张姐、刘姐结了工钱,并一人送了一些拿得出手的年货,给她们放假回家过年。江一龙在禾滩上摆了活鱼和腊鱼摊,今天是特意给村民们的优惠。一条十来斤的大草鱼加一条腊鱼只需要八块钱,图个吉利,年年大发。

几百斤草鱼和几十条腊鱼一上午就抢完了。

其实肖红兵处理了抢鱼事件后,“兴龙渔业厂”与村民们的关系渐渐缓和。有人试着从渔业厂拿腊鱼去集市上卖,有人家里碾了稻谷,就问问他们要不要买谷糠,江家给的价钱都很公道。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江家是讲道理的人家,来往也就多了些。至于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人,江家兄弟几个也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腊月二十四,是过小年的日子,也称为“团年”。

“兴龙渔业厂”挂了“腊月二十四到正月初八放假休息”的牌子。

中午,江大龙和江甲龙亲自驾着船去接了杨主任夫妇,江一龙亲自去请了肖红兵夫妇来渔业厂吃团年饭。

刘贵美、郝爱妹和谢翠娥亲自下厨,今天她们要好好做一桌饭菜,感谢他们的贵人。

“哎哟……你们还搞了石棉瓦棚子啊?好久不见,这厂子越搞越气派了哦!我本来还在想,落雨落雪你们怎么办咧。”杨主任人还没进门,先闻其声。

“阿也……翠娥,你怀肚了啊?几个月了啊?”杨主任一见着谢翠娥惊喜地叫出了声。

“怀了毛毛也不告诉我,真的是把我当外人哦?登记没?要不要登记到我队上?”

谢翠娥笑着端上了茶,“杨主任真的是到哪里都不忘记工作哦。才3个月,前两个月毛毛有点子不稳,娘老子讲等坐稳胎再报喜好点。”

“那是要好好注意。我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壳,不然,早就来看你们了。哪晓得你们搞得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

“许工呢?他怎么不来热闹热闹?”谢翠娥问。

“他还没回,一天到晚不是水稻就是种子,都快住研究所里了。他还要我问下你这个学生学得怎么样了,搞得好不好咧!”杨主任嘴里抱怨,眼里都是笑意。

谢翠娥笑着说:“多谢许工关心,我们总算没丢他的脸。许工忙归忙,也要注意身体啦,我们还盼着他们研究出更多更好的粮食,让我们洞庭湖‘鱼米之乡’的名声越来越响亮!”

“鱼米之乡,鱼米之乡,现在杨主任屋占了个‘米’,你们占了个‘鱼’,看样子只有我是个‘多余’的了。”肖红兵听见了她们的谈话,笑着打趣自己。

江一龙说:“要不是遇到肖队长和杨主任两位贵人相助,我们这个‘鱼’也游不起来咧!”

“哈哈……你们看一龙伢子是不是越来越会讲话了?看样子他出去跑生意成长蛮大啊!”

“那确实。现在是屋里真正的顶梁柱了!翠娥以后有福气享了。”

“都讲「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看你们是「齐力赚金」咧!”

“莫只夸三兄弟,三个堂客也是好样的。人家是「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们三个又要在厂子做事,又要顾家,我看能顶大半边天!”

几人说说笑笑,热菜热饭上了桌。

油润红亮的红烧肉、鲜美滋补的土鸡汤,原滋原味的清蒸鱼,咸香软烂的腊味合蒸,再加上几道下酒的家常小炒,一桌子满满当当。

从连家船到东湖村,从水里到岸上,短短半年不到,这段日子过得真的像做梦一样。江大龙和江甲龙可能还没有这么深的体会,他们依旧是打渔。

但是对于江一龙来说,他的日子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能脚踏实地地站在岸上,能和各地的小老板谈生意,能把鱼卖进千把人的大厂,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从前他把一天的活鱼一股脑批发给一粒痣,卖个两三百块就是他做过最大的买卖。而现在,他亲手一次性从小李手中接过了八千多块钱。八千啊!他的手都在哆嗦。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护着胸前的军绿色解放书包,紧紧贴在胸口,生怕在路上丢了。翠娥说以后他们会挣得更多,他信!他无比的相信!

这一餐,“兴龙渔业厂”酒酣菜热,江家兄弟、江家妯娌、杨主任、肖队长,个个推杯换盏,打心底里的高兴。

热辣的酒融化了窗外的寒冰,江家在春暖花开的岸上踏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晚上,“兴龙渔业厂”关了大门,江家三兄弟和媳妇们齐齐划着船,带着满满当当的礼物回到了洞庭湖。

江一龙和谢翠娥自从入住渔业厂后,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上过连家船。脚底下的摇晃和耳畔潺潺的水声让他们有些恍惚。

“最近东奔西跑都忘记好久没回去过了,也不晓得我们船上灰好厚了。”江一龙讪讪地道。

谢翠娥温柔地笑了笑,“你这是近乡情更怯!”

洞庭湖上一条条连家船横卧在岸边,豆大的渔灯映照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好像天上点点的繁星。湖边的芦苇荡里,露出几个临时搭起的窝棚,棚子上炊烟袅袅,散发出阵阵香气。这是团年饭的味道,是团圆的味道。

江家的棚子还是在去年的老位置,不同的是,今年的棚子比去年的更大,更结实些。相熟的渔民都投来艳羡的目光,“老江,儿子发财了,你享福了啦!”只有江又信淡淡地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板栗,毛毛,乐乐,圆圆……”江一龙扯开嗓子喊,浑厚的声音惊起芦苇从中的小麻雀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

板栗带着妹妹毛毛闻声冲出窝棚,朝着江家兄弟这边蹦蹦跳跳地挥手。“爸爸、二叔叔、三叔叔……”

乐乐和圆圆两个不到两岁的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叫着笑着在后面追。踉踉跄跄的脚步吓得刘贵美和郝爱妹心惊肉跳。

“莫跑,莫跑,慢点……” “爷老倌,娘老子,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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