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笼中雀说往事,天上人凭巽风27(1 / 2)

外面那孔雀还在絮絮叨叨。

  似乎是被在梧水之下关押得久了,许久不见外人,她正有满腹话讲。也不用丘知鸿回应,这孔雀就自顾自说个没完。

  可惜丘知鸿没有那个心思仔细去听——被鹈鹕含在嘴里的滋味,可真着实不好受。

  这鹈鹕多食鱼虾,口中自是又腥又臭,为了避免丘知鸿逃跑,他还将嘴闭得严实,直让丘知鸿几乎闭过气去。

  偏偏之前丘知鸿还被那五色神雷劈了一通,正是浑身酥麻之际,连反抗的力气也无,只能任凭那鹈鹕含着自己、沉入了梧水之中。

  好在虽然孔雀说要将丘知鸿关到服气为止,但还不至于全程都由着鹈鹕来含着。等那鹈鹕潜入水底之后,他终于张开了嘴巴,将丘知鸿吐出到了一处水牢旁。

  丘知鸿掐个坎水诀,使个避水神通,于这水中勉强睁开眼睛,向周围仔细看时,只见那碧波纷纷间,有个芦苇囚牢,粗细芦苇排成列,成个囚笼模样,浸在水中,而一只大孔雀就被关在这囚笼之内,只堪勉强回转。

  那孔雀身长怕是有十丈开外,浑身羽毛都被这梧水浸湿,狼狈地贴在体表,但即使如此,那羽毛之间依旧闪烁着道道金光,直晃得丘知鸿不敢直视。

  七丈有余的长长尾羽拖在身后,部分支出了囚笼之外,来回晃荡之间,漾起了道道无形波涛,让丘知鸿于水中站不稳身形。

  正看时,那孔雀朝丘知鸿点了点头,便有一道无形涡流席卷而至,将丘知鸿囫囵卷入了囚笼之中。

  “以坎水法诀,行避水之术,倒是玄门正宗。”那孔雀抖动了两下翎羽,变换了个舒服姿态,“只可惜,要和我这个落魄之辈一起,在这水牢之中沉沦了——我自是凤凰后裔,可饮梧水醴泉饱足,却不知你有没有修行辟谷之道。”

  说完之后,孔雀一双眼睛就盯住了丘知鸿,似乎想要从他面上看出几分忧惧。

  可她却不想丘知鸿压根不理自己,只是掐着坎水诀,对自己的言语置若罔闻,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有心情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孔雀,哪怕被晃得眯起眼睛,目光却依旧游移不定,似乎颇有兴趣。

  “你这童子,看什么呢?”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雌是雄。”这回丘知鸿终于嘿然一笑,开口答道,“我曾听闻那孔雀之属,须是雄性才有尾上翎羽;而你在那河滩骗我之时,却又做个女相——却不知孔雀前辈,究竟是雄是雌?”

  “小辈无礼亦无知!我自是天地之间第一只孔雀,这天下孔雀,皆是我吞那交合之气而诞的子孙后辈,你说我是雄是雌?”

  “你刚才还口口声声称凤凰做个狠心老娘。”丘知鸿闻言,忍不住露出笑意,“却不想你才是最为偏心之辈,这般华贵翎羽,却只传儿不传女,还说自己是天下孔雀之母,当真可笑至极!”

  “你这童子懂得什么?”听了丘知鸿取笑,孔雀却反倒平静下来,“这翎羽艳丽,固然可修成五色神光,成个大神通。只是其中艰辛却不可为外人道,我自是爱惜女儿,才不让她们辛苦这一遭!”

  “听你这意思,反倒是不让她们修行这五色神光,才是爱惜她们性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孔雀面露自得之色,“我家兄弟姐妹许多,每个都继承了她身上一项神通,鹏得其翼、鹓得其身、毕方得其焰,我则得其尾。当我还是幼雏之时,这五色尾羽可引来了不少觊觎,心疼女儿,自然要让她们免于此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丘知鸿点了点头,“有趣,当真有趣——这我却未曾在那博物志上读过,须得记下来!”

  说着,他便单手掐着坎水诀,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了黄纸朱笔,将其摊在膝上之后,便仔细记录了起来。

  “且记去,且记去!”那孔雀倒是颇为大方,“你这童子,怎么倒像是只白泽一般,听得什么消息就要寻个纸笔记下?莫忘了你如今已然身陷囹圄,恐怕一时半会也不得脱身!”

  “既然一时半会不得脱身,那倒不如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丘知鸿将之前孔雀所说一一记下,这才停笔看向了孔雀,“那敢问孔雀前辈,凤凰又是为何要遣太祖拿翎羽捉你呢?”

  “也不怕告诉你。”虽然问题颇有冒犯,但许是因为孔雀久不同人交流,故丝毫不在意,回答起来时,反而一副得意模样,“当时天下纷乱,我却在博州逍遥自在,每有人畏惧灾厄,便多奉金银于我,为我庇于羽翼之下。我那狠心老娘却只说我犯了贪婪之孽,非要遣个人类小子拿我!”

  说到这,她还抖了抖翎羽,似乎是想露出些威风模样。

  “你家太祖虽然有些手段,于我面前须是不够看,五色神光之下,他诸般法宝兵刃皆近不得我身,若不是我那狠心老娘拿了支翎羽于他,助他破了五色神光,到最后你家太祖也得奉上金银,以求赎身哩!”

  听了这般言语,丘知鸿心中直呼好家伙。

  孔雀这简直是贪到家了——在那大争之世都敢以财宝供奉荫蔽他人,这要承多少因果?

  话说回来,在这孔雀面前,太祖亦是狼狈不堪,就算她存着几分吹嘘之意,这手段也足够惊人!

  偏偏那凤凰只是用了一支翎羽,便破了她本命五色神光……果真是百鸟之祖、羽族之母!

  于是,丘知鸿再次挥起笔来,将她刚刚讲述也一一记录下来。

  而后他又将那当年旧事纷纷问来,孔雀则有问必答,言语之间竟颇为自傲。

  一问一道间,这一人一孔雀竟聊了个把时辰。

  眼见着丘知鸿都写了一沓黄纸了,这孔雀似乎谈兴终于有了些减少,这次不等丘知鸿继续疑问,反而主动开启了话题。

  “你这小子,我已然纡尊降贵答了你几十个问题,礼尚往来间,你是否也应表示一二?”

  “那是自然。”丘知鸿闻言面露微笑,“前辈有何疑问,自问便是。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对尔等凡俗的家长里短没有兴趣。”

  “那前辈许是渴了,我这还有一葫芦好酒——”

  “莫要耍些滑头!”孔雀哼了一声,“你既承了那封山敕水之责,自应将我封做这梧水水神!”

  “哪有水神被囚在牢笼之中的。”丘知鸿摇头道,“将你羁押至此,是凤凰所定法旨,我自是不可违背!”

  “她只定将我浸入梧水、不可走脱牢笼,却未曾定我不可做这梧水水神!”孔雀凑近了丘知鸿,“我也不白求你,你只要将我名字写在那封山敕水的榜上,我自将半数财宝分与你,财法地侣,自得其一!”

  丘知鸿闻言,只是摇头:“行这封山敕水之事,便是修行大道,我又何必图你那余财呢?”

  “你这童子怎生得如此小心眼?”孔雀终于有些急躁了,“看来你非要在这被我关上几年,才肯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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