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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难却道:“我不信,你这个人,一向说一套做一套。如果你这次又受伤回来,我要惩罚你。”

这是伐难头一次提出这样看似任性的要求,般若感到好笑,顺着她的话问道:“是什么惩罚呢?”

伐难义正言辞道:“我会叫医者煮药不放蜂蜜而是放一斤黄连;还有,你一年之内别想碰到辣椒。”

般若佯作认真的思考稍许时间,露出苦恼的表情:“还真是严苛的惩罚,不过,我同意了。”

闻言,伐难向般若伸出手,四指头收起,只留小拇指伸出,微微弯曲。般若见到这个拉钩的手势,笑着叹口气,也伸出小拇指钩上对方的指尖。

一旁的应达注意到这边动静,张开双臂扑了过来,花灯随着她的剧烈动作在空中乱晃。她用空余的一只手搂住伐难,笑嘻嘻道:“你们瞒着我在说什么小秘密?”

“不是什么秘密。”伐难将刚才两人的约定复述给应达,正好另外三位夜叉走来,听清了般若许下的约定条款。

浮舍一手握着下巴,两手叉腰,剩余的一只手臂在空中比了个大拇指,每处肢体动作都在尽全力展示自己的支持态度,“我觉得这个好!”

魈声音依旧清冷,只是说话的语气总有种等着看好戏的滋味儿,“如果你食言了,我会帮伐难看着你接受惩罚。”

弥怒:“带我一个。”

应达也高高举起双臂:“我!还有我!我也要参与!”

般若被五个远比自己强大的夜叉围在中间,第一次感觉自己弱小,可怜,而无助。他捂着嘴低低咳嗽几声,可怜兮兮道:“欺负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夜叉,你们不会心中愧疚吗?”

五位夜叉齐齐摇头。

弥怒冷笑道:“我开心还来不及,你早该受点教训了。”

应达看着般若,不知为何玩心顿起,起手抓乱了般若仔细打理好的银发,柔顺的头发瞬间如同鸟窝一般。她哈哈大笑,却没注意到一根藤蔓悄悄从一旁探出,飞快将应达火红色的卷发系上,蓬松的发型转眼间成了烧卖的形状,看上去好不滑稽。

应达看见魈忍不住偏过头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伐难忍着笑幻化出一面水镜。看见自己怪模怪样的造型,应达佯怒道:“好哇般若,居然敢偷袭我。”说着,在地上抓起一团雪捏实,用力朝他投去,却被对方轻松躲开。

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弥怒捂头道:“别闹了,幼不幼稚。天晚了,我们赶紧回去。”

浮舍将宽大的手掌放在弥怒肩膀上,“好不容易轻松一下,就让他们玩玩吧。”

浮舍勉强点点头,可转头见应达像小孩一般疯闹的模样,长吁一口气,感觉十分没眼看。他闭上眼睛嘟囔道:“真是,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熟……”话还没说完,一团冰冰凉凉的东西扑了满脸。

“哎呀!”应达五指并拢按在唇尖儿,“我不小心。”

弥怒抹去脸上的雪团,拳头上青筋暴起,冲应达大吼,“应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的吗?!!”

岩夜叉抓起雪团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冷风瑟瑟,浮舍满脸寂寥,“弥怒,你刚刚还说别人不成熟呢。”

“就像你说的,好不容易得来空闲,就让他们玩玩吧。”魈在一旁道。

浮舍看着年纪最小,个子不高,却一脸沉着稳重的魈,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魈不明所以地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浮舍道,“就像你说的,让他们好好放松吧。”

几位夜叉闹腾到星幕升起才回到房间。时间转眼而过,终于到了海灯节这一天,归离集的气氛表面十分喜庆,但其中隐隐藏着一丝焦灼。

待着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往后,归离集将不复存在。似乎正因如此,今年海灯节的布置尤其盛大,像是一场热烈的送别礼,送别这处他们生活了数百年的家园。几千盏灯笼将街道巷口照得亮堂堂,火花跳跃着,似乎要驱散每一丝阴霾。

各式各样的摊子陈列在街道上,尽管知道强敌将临,众人依旧忍不住被节日的气氛所感染,在食坊街边议论交谈,笑语连连。般若漫步在街道,路边有各式各样的玩具摊和小吃摊。糖葫芦,米糖糕,灯影游戏,猜灯谜等一系列的东西看得人目不暇接。

走到一处摊子前,般若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花灯摊,简单的木桌上立起一个木架,上面挂满了造型各异的花灯。般若观察花灯表面的纹路走向和上色方式,觉得这个制作手法有点眼熟,不知不觉盯得时间长了些。

摊子后的年轻人见般若目不转睛,以为他想要,主动取下般若面前摩拉模样的花灯,递给般若。

“如果想要,就送给你了。”年轻人笑道。

“谢谢了,我并非想要花灯。”般若推拒道,“只是看着它们制作精良,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年轻人一听挺起胸膛,满脸自豪,“精良就对了,这可是我们传家的手艺!你看见场地上那个巨大的明霄灯没?那是我父亲领头做的,明霄灯制作可远远比普通花灯难度大,归离原内,没有人比他的手艺更好了!”

般若心说,难怪自己觉得眼熟,送伐难花灯的,不就是那位制作仙人霄灯的匠人吗?他恭维道,“原来如此,这手艺实在厉害。不过,我以为普通民众都已离开归离原,你为何还留在这里。”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我手笨,没有继承家父衣钵。后来学艺不成,觉得保家卫国甚是威风,就加入了千岩军。现在,我是一名千岩军士兵。”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拿着花灯的那只手又往前伸了伸,对般若道:“这花灯你就收下吧。这摊子本来也只是摆着好看。我父亲说,归离集即将消失,那么自己也要尽一份力,让这场离别变得更隆重一些。因此他叫我带了这些花灯过来,如果你不收下,它们只会在几个时辰后淹没在海水中,那便无人能欣赏他们的美丽了。”

般若拿住木杆,摩拉形状的花灯朴实无华,在文雅人眼中大概有些俗气。它在明火的照射下显得金灿灿的,好似这真的是一枚摩拉,只不过放大了无数倍。

“放弃了家园,你们会感到怨恨吗?”般若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奇妙。年轻人不知道眼前人就是让他们搬家的罪魁祸首,他思索一会儿,道:“如果说心中一点儿想法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可我们相信岩王帝君和各位仙人,归离集一直以来在他们的保护下,所以我们才能有今日的长治久安。”

“将归离原作为诱饵是一个巨大的赌局,但我相信帝君高瞻远瞩,决不会出错。既然如此,身为凡民的我们绝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拖住岩王帝君和仙人们的后腿。”

“更何况。”年轻的摊主早就看出眼前的银发青年不是凡人,他眨眨眼睛笑道:“没了归离集,我们也能靠自己的双手再建一个。别忘了,在几百年前,归离集亦是靠凡人们一砖一瓦砌起来的。”

花灯的亮光照亮年轻人的脸庞,平平无奇的五官看上去无比坚毅。

般若若有所悟,对年轻摊主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的花灯。”

年轻人对他摆摆手,示意不用谢。般若继续向前走,还没几步路,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摩拉克斯站在灯中秒影的摊子前,慢慢地调整着纸雕的角度。他没有穿战场上的那身装束,而是和普通人一样穿着广袖长袍,看起来就是一个学富五车,广闻博知的学者。摊铺的老板是个中年人,他乐呵呵地看着摩拉克斯,全然不知众人仰慕的岩王帝君就在自己身前。

将两个纸雕位置调整完,幕布上出现和灯谜答案相合的影子。老板拍拍手,对摩拉克斯道:“你是今天解题速度最快的了。让我看看给你什么奖品!”说着,便翻开身旁的大木箱开始倒腾起来。

此时,摩拉克斯余光看见般若,微微颔首,“几日不见了。”

“几日不见……”般若走上前,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钟离。”摩拉克斯道。

“几日不见了,钟离先生。”般若从善如流地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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