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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为了让自己的说法更有说服力,将内应之事的来龙去脉通通说出,连与梦之魔神梦境相会的细节也全数讲了出来。摩拉克斯早有预想,并未显得过么惊讶,留云借风真君之前却没想那么多,听完般若的陈述后,嘴角却狠狠一抽。
她想说几句重话,又觉得不大好说出口。人家做这些为救自己救亲人,但能力之内也帮助了归离原,又能怎么谴责呢?这次歌尘浪市真君重伤至此,谁都无法预料到。
般若半跪在歌尘浪市真君的床前,眼神十分真诚,“歌尘浪市真君想让我怎样赎罪都可以。”
归离原若是大家之后的栖身之所,那么绝不能让别人对他们留下极坏的印象。这不利于他们融入归离原。般若想。
所有的罪孽都可以堆在我身上。那些夜叉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温柔的人,他们不应该受到任何误解。
冰凉的指尖从被子底下伸出,逐渐接近般若。般若不移不动,依旧一副温文尔雅,不为所动的模样,似乎那只手做出任何惩罚对他而言都甘之如饴。
轻飘飘的重量落在般若的发顶,温柔飘渺,给人的感觉,就和仙人先前薄荷绿的头发一样。般若抬眸,歌尘浪市真君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我听帝君说过你的事。”她喑哑着嗓音说,仿佛一根锯在木头上的琴弦。
般若一怔,看向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看向窗外,雨似乎相比之前小了写,顺着树叶滑落,敲打在窗纸上。
歌尘浪市真君情绪内敛,是个相处起来及其舒服的友人。作为岩王帝君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她自然也从摩拉克斯口中了解了不少关于般若的事情。
在最开始,她对般若并非没有偏见。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关于般若的消息逐渐增多,歌尘浪市真君不免对他有些好奇。帝君口中善良羸弱的少年,魈口中聪明可靠的家人,和众人眼里冷血无情的恶鬼,三个截然不同的形象,为何能融入到一个人身上?
她原本不能理解,甚至在几分钟前也不能理解。可看见般若明明可以默认是弥怒伤害了她,却依然想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时,却有些明白了。
歌尘浪市真君与般若都有一双绿色的眸子,但颜色却十分不一样,如果般若的绿是寒冬松柏,那她的绿便是春日新枝。
那双眸子仿佛会说话,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化作一声微微的叹息。她已经说不出话,只用手掌轻巧地在般若的脑袋上敲了一敲,然后收回手,仿佛在轻叹——
我原谅你了。
“谢谢。”般若低声喃喃。
他看着歌尘浪市真君坚持不住陷入沉睡,垂眸不语,然后回头对摩拉克斯说:“帝君,我们讨论一下之后如何对付梦之魔神吧。”
摩拉克斯颔首,归终与借风留云真君两位女仙人还想继续照顾歌尘浪市真君,他们与女仙人们道别,拿出房间内备用的雨伞走出房门。
摩拉克斯与般若并肩走在街道上,因为雨水扰人,路上的人群稀少了许多,只有零星的行人匆匆来去,怕被雨水打湿了衣裳。
般若和摩拉克斯身上的衣物都已经透湿,冷风吹过,仿佛要透进肺腔里,般若一时间咳嗽不止。摩拉克斯见状,对他说:“这里离我的住处只有几步路,先来这里换身干爽的衣物吧。”
残留的雨水顺着银色的长发留下脖颈,悄悄溜进领口,好似有一条滑腻的蛇在身躯上蜿蜒。般若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距离,去办公的小阁楼前,自己必然要先将衣物换下。这里离自己与金鹏的住处有一里之远,如果还需走一段时间,便不如现在摩拉克斯的房间内休息一下,顺便在此将事情谈好。
想罢,他对摩拉克斯道:“劳烦帝君了。”
雨滴落在庭院的水塘,激起点点涟漪,红色的鱼儿在水底一摆尾,倏地钻到荷叶底下游走了。
房间内,般若将银色长发挽起,用毛巾用力挤出水分。干净的衣物放在一旁的桌面上,般若将湿透的衣物换下放入摩拉克斯准备的布袋中,换上衣摆绣着回形纹,看起来典雅朴素的浅褐色长衫。
衣物上有淡淡的沉香味儿,般若抬手闻了闻,觉得这股味道不仅好闻,还十分地清雅,将脑中昏沉一扫而空。般若推门而出,木门发出嘎吱声响,早几步换完衣服的摩拉克斯应声望去。
银发的夜叉身形相比瘦弱一些,自己穿起来十分妥帖的长衫,在般若身上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摩拉克斯心想。
大约是身量比自己矮些的缘故,在般若身上的长衫连袖子都显得长了一截,盖住了小半个手背。般若日常喜欢扮出一副温和文雅的表象,这稍稍的变化让他看上去更加温顺乖巧,年纪也看上去小了许多。
般若察觉到摩拉克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偏头问道:“帝君,请问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并无,衣物穿得可还舒适。”摩拉克斯坦然的回答,似乎自己丝毫不曾盯着别人目不转睛,“若是不舒服,我可再找几件给你试试。”
般若答:“一切妥当。”
除了尺寸稍微大了一些。
这毕竟是摩拉克斯的衣服,比自己穿衣尺寸大也是自然。般若心道。
不过,该说不愧是游戏中的世界吗?自己此世身高大约在179厘米左右,在前世的世界中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身高了,但自从转生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见过的非炮灰角色似乎很少有低于180厘米的。
哦当然,金鹏这样的少年体型除外。
脑中转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般若嘴上说:“今日又麻烦岩王帝君了,若不是有您在,弥怒性命恐怕不保。”
摩拉克斯答:“这非我一人之功。也幸亏你在,让弥怒成功假死,不然几日后我们讨伐梦之魔神,她利用剩余夜叉肆无忌惮便麻烦大了。”
“如果我不在呢?”般若突然问道,“帝君会救弥怒吗?”
眼前的银发夜叉脸上一派平静,没有伪装出的温雅随和,表情堪称淡漠,似乎在仔细认真的观察审视着自己的态度。
摩拉克斯回答:“会。耳珏之约一直有效。”
“耳珏之约。”般若轻声重复着,从袖中拿出了那只保存得及其完好的石珀耳坠。
摩拉克斯没想到这个耳坠竟被般若随身携带着,他看向般若道:“没想到你还留着他。”
“毕竟是神明给出的保证,我这个小小夜叉自然是无比珍惜的。”银发夜叉的语气轻快,却不知话语真假,“小时候的我,可是把这个当作念想。”
“你是否心中有怨。”摩拉克斯问,“因为我这么晚才找你?”
“也没有什么可怨的。”般若自嘲道,窗外雨水滴答,他朝外看去,荷叶被雨滴打得上下乱舞,小石路旁落了一地残花。
“帝君有归离原,有站在身后一众仙人。我和帝君无亲无故,又有何资格要求什么。”般若淡然道,“想要什么就靠自己去抢,去夺,这是我早该明白的道理。”
说完,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耳坠,细碎的流苏穿过指尖,留下柔顺微痒的触感。他抬手将耳坠放在耳边比划了一下,摩拉克斯有些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下一秒就见般若将耳坠的钉子用力按入耳垂肉中。
“我有预感,耳珏之约马上就要实现了。”般若就像没有感觉到疼痛,微笑道,“礼尚往来,我也会让帝君看到我的成果。”
耳垂处的血管不多,只有一小滴血液缓缓留下。
摩拉克斯沉默片刻,起身从另一间屋子中拿出白酒与棉花。手指捻起棉花倒上些许酒液。指尖接触到冰凉的温度,他将棉球按在银发夜叉的耳朵上,一缕血液沾到了拇指上。
他道:“你一直将契约履行得很好,不必操之过急。”
那天自己借魈的传信将岩印悄悄递给般若,并用一个承诺换取对方为自己传递消息。银发夜叉虽有些阳奉阴违,但确实将一些消息及时告知了归离原,让己方避免了许多损失。
“现在你可想好了,要用那个承诺换取什么吗?”摩拉克斯问。
般若自己将棉花球按住,身前的神明放下手。看着面容千年如一日的岩王帝君,般若脑海恍惚中闪过浮舍埋入地底的背影,低声道:“我所求不多,只希望夜叉们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