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_分节阅读_第296节(1 / 2)

  这数年间许敬宗官运亨通,既是他自己手腕了得,但也确实不无皇后的提拔。

  上官仪以皇后与右相说起,还真让李治心中生出了几分戒备之心。

  他拧了拧眉头:“继续说。”

  上官仪接道:“右相拜太子少师,在陛下有恙之时本应扶持太子协助陛下操持政务,而非助力于皇后,此事早在朝野之中多有微词,说是……”

  “说是什么?”

  上官仪答道:“说是皇后深知许相有贪财的毛病,故而投其所好。洛阳为东都后,有数名回纥商人得到特许,前来洛阳市肆经营,获利甚多,恐怕钱财正是自此而来!”

  许敬宗贪财这件事情,还真不算是上官仪在瞎说。

  他早年间就曾经为了图谋钱财,在将女儿嫁给冯宝与冼夫人曾孙时,收受了大量不属于礼聘范围的金银财宝,被有司揭发后贬官,过了几年才重新被提拔回来。

  要说他与皇后之间可能有财货关系往来,还真是听起来都很合理。

  上官仪更不知道,他只是误打误撞地提及了皇后与洛阳商贩之间的关系,却还真是他上述所说的话中最真实的一条,也正是皇后的其中一路消息来源。

  他只是端详着李治隐现怒气的面容,继续说道:“臣早同陛下建议过,政务之事就算真要交付于皇后手中,也不能全权相托,否则迟早要滋生事端。皇后也果如当年群臣所说,门庭不显,终究难当国母大任!”

  “上官仪!这话不是你该说的。”李治冷声打断了上官仪的话。

  他那一句“当年群臣”,勾起的可不是那些对于武皇后出身的贬损之言,而是那段对李治来说不太美妙的回忆。

  也让他想到,他到底是如何突破了那些困难,方才知道,在朝堂之上竟然还有那样多支持他的人手,愿意站在长孙无忌的对立面。

  上官仪该当知道这是对他而言的禁区,何敢再度提起此事。

  但回应他的却是一声闷响,正是上官仪在他的面前来上了一出以头抢地之举。

  “臣如何不知道此话不该说?臣还知道,在陛下当年已亲自训斥于我后,值此陛下养病、皇后摄政之时,臣该当对诸事诸人尽数闭口不言,好令社稷安泰不生动荡。至多便是以下属的身份出言提醒许相,该当行事端方,以求保全声名。”

  “可臣饱读诗书,通晓经义,在朝为官数十年,深谙一个道理——没有天子,何来皇后,没有君,哪有臣。再如何感念皇后与右相为大唐所做种种,也都不能让他们逾越到陛下的前面去。”

  “自皇后协理政事以来,多有官员调度出自皇后之手,也都得到了陛下的默许,臣不知道这话问出之后,下一个遭到贬谪的会不会就是我,更难将言论上达天听,便只能在今日冒险一试!”

  李治面色僵硬了一瞬。

  在沉默了一阵后方才缓缓问道:“你所言的改易史书、扣押奏表等事均为当真?”

  当上官仪说到“不能令皇后与右相逾越到陛下前面去”的时候,这话中的义愤填膺之色溢于言表,其中激烈的情绪似乎也真无作伪之处。

  这份逾越,或者说是僭越,也确实是随着皇后的实力越来越强,成了李治倍感担心之事。

  更让李治不免觉得方今局势微妙的,是他那个尚且年幼的女儿手中,已然掌握了不小的兵权!

  当她的权力随着此次吐谷浑之战进一步攀升的时候,倘若她真能得胜归来,恐怕便不只是在那元月大朝会上大出风头而已。

  再若是加上,右相不是天子的右相,而是皇后的右相……

  这一刻,难言的脊背发凉竟然超过了他的头风病症,让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惊慌。

  可惜他看不清上官仪的面容,也便无法按照他与对方相处的经验来判断他有无说谎。

  他只能听到上官仪的声音,继续在面前响起。

  “臣——不敢妄言。”上官仪答道,“中台左丞郑钦泰在近日曾经就许相行事不公之事发起弹劾,敢问,奏章可曾抵达陛下的面前?”

  李治摇头:“不曾。”

  自上官仪所在的位置不难看见,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李治的手攥紧了被褥的一角,仿佛怒火已到了临界之时。

  他连忙趁热打铁说道:“陛下,臣明知此话说出不合时宜,但还是要将其说出来。皇后专权、权臣勾结,若要欺瞒于陛下,简直易如反掌!此事也绝不能开了先河,令陛下哪怕病体痊愈,也再难将影响消弭下去。”

  李治的目光有些失神地看向前方,低声问道:“那你眼下是什么意思?”

  上官仪毫不犹豫地厉声答道:“臣恳请陛下彻查皇后与许相近来行事,如若确有不妥之处,敢请陛下,以国事朝纲为重!”

  何为以国事朝纲为重?

  自然是,倘若皇后有错,便行废后之举,右相有错,就将其贬官流放。

  上官仪所说的话也并非胡诌。

  那中台左丞就是被他们拉拢到手的人之一,他也确实在数日前上交过一份弹劾右相的奏表。

  只是这份奏表,在还没抵达东西台长官手中的时候,就已先被人想办法给弄丢了。

  可在如今,它到底是被许敬宗和皇后为了粉饰太平而弄丢的,还是他们自己人从中作祟给折腾消失的,在随后的彻查中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他要的,只是一个彻查的理由而已。

  皇后揽权,乃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许敬宗德行有缺,也是朝堂上下人所共知之事,总能查出点问题的。

  不过是此前陛下对这二人都付诸了太多的信任,才让人无从弹劾,无从谏言。

  但如今不同。

  皇后已超出她所该处的位置太多了,多到……陛下都已屡次抱怨不能容忍了。

  要上官仪看来,寻常的夫妻尚且有纲常伦理的限制,更何况是帝王与皇后!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他已从李治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犹豫与意动之色,却又忽然听到他说道:“不成,起码眼下不成。”

  当然不成!安定公主还领兵征讨在外,这个时候彻查皇后在协办政务的时候有没有不妥之处——

  李治得是有多想不开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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