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小卡48(1 / 2)

第48章小卡

卡尔不得不告诉巴拉克他回不去基地了,尽管他在内心深处觉得对方最多等上十分钟就不耐烦地走了、现在八成已躺在床上,但真的回不去了,和迟到是两码子事,他还是得和他说一声。

他本不必说的,只要自己冲到那去对着空地消化眼泪与自责就好了,可他过不去,这最后的尴尬缓冲带也没了,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对方果然什么都没回,卡尔想,他在巴拉克眼里一定很滑稽可笑,仿佛是在故意捉弄人似的,一个随意变更约定的青少年,毫不负责,也肯定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话要说。

如果换成是巴拉克不能赴约,他会相信对方是真的有事。但换成他?他觉得自己一定没被拉进黑名单都是巴拉克心胸宽广了。

他活该被这样厌恶,因为对方没有义务去承担这一切,对方也永远不会明白卡尔要想到生和死才能发出这一条短信。从巴拉克的视角看,事情得多简单啊:卡尔莫名其妙地约他要私聊,再莫名其妙地爽约,好吧,为了拉姆不算特别莫名其妙,但最起码他的感情被践踏了,事实证明他的初恋在“维持正常”面前什么都不算,他已做出了选择。

卡尔很少很少失信于人,如果放在中国古代,他大概会是尾生,但他抱柱不是为了爱情,而单纯是为了守约,他不想做失约方,不想做过错方,他有的是宽容的心和稳定的性格去原谅别人,却极度害怕别人因为他的一次错误而永远失望,将他定性,永远不会原谅他。

卡尔是个尽量不犯错的人。

但在巴拉克面前,他好像就没对过。

拉姆又不知道他的疯癫心事,他再怎么有透视眼,都不会知道今晚卡尔想做什么的,而且卡尔也能感觉到拉姆这一会儿是真的难得脆弱,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和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竭尽全力地转移注意力、不去思考明天该怎么面对巴拉克,而是尽量开心温柔地和他说话。

“karli,住在这儿会不会很不舒服?我感觉你有点紧张。”

卡尔真的留下后,尽管知道这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拉姆还是不由得为自己的“出格”而抱歉,也像是为他没能克制欲/望而自责后悔:

“如果想回去的话,我帮你联系车子,这没什么的。”

“不,不,别让司机多跑一趟了,我没事的。”

卡尔调整枕头的角度,和他轻快地说:

“不要这么快就后悔嘛。”

“有一点。”

拉姆也躺下,侧着身,隔着小夜灯和卡尔亮亮的眼睛对视:

“我觉得自己太幼稚,太贪心了。”

吃了冰淇淋,还把卡尔留在这儿。

简直像他三岁时做的事——他搬了个小凳子在厨房,爬上去,把妈妈刚做好的巧克力布朗尼给吃了一半,怎么都停不下来,最后撑吐了。

拉姆到现在都还记得被爸爸拎着脸朝下呕吐的感觉,布朗尼再也不甜了,反而像一堆石油一般极度恶心地从他的胃里流出来,他从没体会过那样可怕的感觉。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呕吐本身,最可怕的是在经历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呕吐后,再看到布朗尼时,他竟然又想吃了。

那一刻拉姆醒悟了像甜食这类诱惑品为何如此可怕,它们既害人“堕落”,又是堕落之人最好的抚慰品,于是一旦上瘾,人就永远只能站在这个漩涡中无法自拔,就好像得了暴食症的人一旦因为吃多了情绪不好,就会吃更多东西来安抚情绪一样,是个荒诞、但偏偏很难爬出的沼泽。

灯光下的卡尔简直像一副油画,像个安静的天使,金发柔软,同色睫毛微微颤动,露出水一样的眼睛。

拉姆并不愿意把他和任何糟糕的事联想在一起,尽管那是他控制欲/望时常用的方法。

“真的没办法喜欢我妹妹了吗?主教练说允许家属来探望,我可以邀请她和我父母一同来玩的。”

他又同卡尔说。

卡尔以为他在开玩笑,好努力地压下对自己恋爱心事的焦灼,很正常地回应:“她会遇到更合适的人的。”

“有别的喜欢的人了吗?”

“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不和她试试呢?”

“菲利普,她喜欢我吗?”

“喜欢啊,你是个漂亮孩子,前途又很光明,性格也好。能在做蛋糕时候容忍她那样炸厨房的人,你还是头一个。”

“我觉得这和真正的喜爱是两码事。”

“爱太可怕了,卡尔。”

拉姆低声说,既是分散注意力,也是说服自己:

“人一旦喜欢上什么,就想独占,哪怕是喜欢一个人也一样。可是,人是不可能被另一个人独占的,哪怕是同居和结婚——即使在婚姻中,背叛依然时刻发生。狂热的爱很容易导向毁灭。爱听起来是个很舒心惬意的字眼,实际上任何极其强烈的感情都不会只有光亮的地方。”

明知道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事,卡尔还是极其心惊,感觉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因为正正好说在他的心事上,他就是已被爱折磨得恨不得毁灭了,不忍心毁灭对方,于是只好想着毁灭自己。

在这个所谓的“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中,他感受到的却从的什么温柔、奉献这类感受,他感觉到的就是他想要靠近另一个人、却绝对不能够的苦痛。也许这种诉求没有到“占有”的地步,但绝对是希望自己能和对方最亲近,像一对紧紧相依的磁铁石那样。

他惊讶于拉姆是这样的明白,说得这样准确——他坚信除非也爱着谁,否则拉姆绝不可能这样明白这种感受,因为爱和理性的认知是两码事,如果拉姆可以抗拒这种感觉,他根本不会陷入其中才对。

“你才是在坠入爱河吧,菲利普,不然从哪感悟出来的。”

卡尔觉得这像在中学时,大家常聊的话题一样,忍不住笑了下:

“我能知道是谁吗?”

拉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忽然也笑了一下。

卡尔觉得这小夜灯怪刺眼,他被晃得视线都不能稳定对焦,看拉姆的眼睛都觉得在晃动。

“当然不行。”拉姆亲昵地说:“这是秘密,只有你能知道,不可以告诉别人。”

好吧,他不说才是正常的,说了卡尔才要奇怪呢。

“我最擅长保密了。”

卡尔说着,往自己的嘴巴上划了一下,认真道。

他不知道拉姆为什么忽然用被子蒙住头,抖动着大笑起来。

第二天他陪着拉姆一起回到基地,对方确认不用住院了,在基地里静养、由队医照顾就行。随队而行的有运动医学的专家沃尔法特,完全足以应付这种情况,送去医院也只是因为度假村中毕竟没有做核磁或x光检查的条件,但摸清情况后,他来就再好不过了。

他是拜仁的长期队医,同时也是德国国家队的首席医师。

这位声名显赫的医生别人平约都约不到,现在却愿意整个夏天离开慕尼黑,从集训开始就一直随队工作,可见本土世界杯受到了全方位的重视,没一个人敢马虎。

卡尔错过了第一节训练课的一半,不过训练课结束到午饭中有一段时间,他立刻和体能教练讲了会在那一会儿补上。

拉姆的伤势不会影响开幕式,所有人都当大喜事来看,没人生卡尔的气。助教勒夫今日观察上午的健身房练习,闻言绽开了一个笑脸:

“多大点事,去吧。”

施魏因施泰格冲卡尔挤眉弄眼,并用脚拨弄着地下定位用的呼啦圈,试图在自己和旁边人中间拨出一个位置来,给他也放一个,结果被助教无情地打了一下屁|股,顿时哀嚎起来。

然后就挨了第二下。

“还叫?气息都乱掉了!重新来,吸,吐,吸,吐……核心收紧!”

我收紧了,我只是很结实,不是胖!

施魏因施泰格不敢嚷嚷出来了,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助教还是狐疑地盯着他看:“我怎么感觉你还在心里说话?”

施魏因施泰格:……

“你有读心术吗?”他难以置信地嘟哝。

这下好了,周围一群人都哈哈笑乱了,卡尔趁机到最后好好地站下了,完全融入了队伍。他的脸上也挂上了微笑,但那只是他的伪装罢了,他真正的注意力全放在排头的巴拉克身上了,从对方的背影中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开心了,是因为根本不在乎他昨天的爽约,还是不值得为这样的事在乎呢?

不开心,是因为在乎他昨天爽约,还是因为别的事呢?

他把头低下去,不光觉得自己没脸和他再说话,甚至还觉得自己也没脸看他似的。

舒马赫今天来了,带着他的儿子米克,对方长得挺漂亮,像个金发碧眼小天使,大家都夸他可爱,他就害羞地往他爸爸后面一躲,拽住他的裤子,然后被亲爹无情地揪着后脖颈拎出,大伙更无情地一起哈哈大笑。

巨星来临,坐巴拉克旁边共进午餐。

这也算是两个米歇尔碰面。

他们俩吃饭都吃不自在,有随队摄影师都快把摄像机架饭桌上拍鼻孔了,但两个人到底习惯了这场面,都还能面不改色地认真说话。

米克被夹在了他爹和巴拉克中间,个子矮得要把手举起来才能吃到面包,估计是平时家里不让他坐普通椅子、而是那种有约束的高高的儿童椅,所以他很是自得其乐,夹在两个大人中间,只露出一小片金色头毛,举着手美美地不断吃东西。

中午做的是鲜肉披萨,厨师特意为他切了很多儿童份的,他吃完一块又一块,最后在两个大人中间美美打了个饱嗝。

周围人,就连摄影师,都全哈哈笑了起来。

卡尔有点庆幸中午是这样的场面,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思考昨晚的事,只假装和队友们一同沉浸在“哇是舒马赫哎让我摸一把”的气氛中。

但到了下午的草坪训练里就没那么容易了,卡尔最近被挖掘出了新功能,那就是人工发球器。他会站在中后场,在跑动和对抗中随机踢一些长传、斜传、转移球,帮助中场球员来提高接球时的跑位和处理球能力。

他是后卫出身,更能模拟后卫的心理和选择,脚法又是最好最稳定的一个、不会让大家练不成,是勒夫这么提议的,克林斯曼看效果确实不错,也就欣然笑纳了。让替补球员们也有事可做、有参与感,既是让他们能得到锻炼和提升,也是提振团队总体的气氛。

曾是球员出身的克林斯曼也许水平并不高超,但球员的普遍心理他还是很懂。

卡尔确实也很感激这份“工作”,可今天就不太一样了,每次和巴拉克对上视线时他都会特别紧张。

“卡尔,为什么不给米歇尔传球?!”

“卡尔,为什么只给米歇尔传球?!”

在训练的前十分钟,他差点把教练惹怒了,万幸他终于还是冷静下来、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调整了过来,成功完成了这一节训练课。

克林斯曼没特意训他,但也没夸他,勒夫则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没事,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不要紧张,就正常踢就行了。”

卡尔很沮丧,这是他第一次因为私人的事影响到工作,尽管只有那么一会儿,但他还是感觉自己羞耻得想去海边跳崖。

于是他还是找到克林斯曼,和他道歉了,并保证自己不会再犯错。

“屁大点事。”克林斯曼拍了他一巴掌,纳闷道:“我也没生气啊,我烦的是马尔塞尔那家伙接球准度差得像狗屎一样,他到底怎么替菲利普啊。你昨天在医院听的怎么样来着,菲利普到底严重不严重?”

他大概是有点疑心队医们有时说话会增加行政风味,让人不是特别能琢磨透——他们从不会保证“xx日他一定能xx”,他们只会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xx日他应该可以xx”。

克林斯曼抓狂追问:“他到底能不能赶上比赛?”

队医又开始车轱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克林斯曼恨不得往地上躺下去。

卡尔担心他是在犹豫要不要彻底换人,扶马尔塞尔彻底上位——哪怕再不好,能稳定登场就是好,这些天他是要和全队合练的,队友们会习惯他。而拉姆最起码要养一周的胳膊才能恢复训练,到时候开幕式都高度逼近了,谁知道会不会又出现融合问题,或是带伤作战状态下滑的问题?

他赶紧说:“菲利普没事的,除了胳膊以外哪里都没问题,等到骨头状态稳定,他就可以恢复跑动训练了,医院和医生和队医都说他哪怕吊着胳膊也能正常赶上开幕式。”

“是吗,他们是这么说的?——哎,也正常,这些滑头永远不会立什么军令状的,我去拔个牙都得签知情书,承诺如果不小心死了不怪他们。”

卡尔十分纯良地点点头,他实在是个很值得信任的小乖宝,克林斯曼彻底放下了心,微笑又拍了他一巴掌:

“好!玩去吧!”

得亏天天被卡尔爱的巴掌拍多了,不然卡尔估计天天被他拍迷糊了。基地里,大家活动得很松散,下午上完训练课距离晚餐又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就像刚过下班点几分钟的办公室一样(欧洲版),更衣室里已完全空了。

卡尔打开手机,看到施魏因施泰格和他说他去游泳了,想找他的话去游泳池。

不想找你,谢谢你。

卡尔也有点发愁,想到新赛季后波多尔斯基也转会到拜仁,那他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施魏因施泰格一起玩了,对方不会什么事都坐在更衣室里等他了。不过这只是非常寡淡的、算不上占有欲的一点幼稚心情,真正让他牵肠绕腹的,还是巴拉克的事。

卡尔站在漂亮的夕阳中慢慢地脱衣服,心不在焉地想该怎么向对方道歉,还应不应该和他表白,然而就在他刚把衣服举过头顶时,更衣室的门响了,有人走了进来,卡尔呆呆地把衣服又放下去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只是想了一下,对方就真的出现了。上帝好像也乐得玩弄他,让他的心愿时灵时不灵。

“嗨,什么,又赶紧急切地补上:“昨天对不起,我……”

巴拉克面色紧绷地冲着他走过来,卡尔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了。对方像回来拿个东西,然后遇见了一个讨厌的人似的,根本懒得听无用的道歉和解释。他极度紧张和沮丧地钉在原地,手上不知道该做什么,尴尬得想去死了。

但对方只是把窗户也打开了,完全打开——这样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外面,外面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仿佛还走到浴室区那里也检查了一下,而后又回来了。

正坐在他旁边。

尽管他没抬头看卡尔,而是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但卡尔还是二次呆住了。

“要说什么?”

巴拉克一声正气地问他,看起来像听到任何不轨回答后都会立刻站起来往他脸上贴罚单,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出这个房间。

“嗯?啊……等一下,这里不,我,我……”

卡尔万万没想到最终这段对话要发生在更衣室中,而且还是大白天,一时慌乱得什么都说不出,脑子比浆糊还浆糊:

“对不起,我昨晚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我没有等多久,不用你管。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在这个环境里,卡尔什么都说不出口。而且他感觉巴拉克要把他放置在这样敞亮的空间中询问他,就是为了保护巴拉克他自己的——说得矫情一点,清白什么的东西。

他仿佛随时能冒出长长一段像“我们认识吗?我虽独身,在此也住多年,常言道,队长门前是非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所以只能身居茅屋,眼观全球,脚踩污泥,胸怀天下,我说的对吗?”*这样的话来。

卡尔已经在这种氛围中感受到了拒绝。

他不懂如果是正常的队友谈话的话,有什么必要把门窗全打开,仿佛生怕被别人误会是俩南同在更衣室里偷偷doi呢——他难道有本事对巴拉克做出这种事来吗?

他根本不用说出口了。

可当拒绝已沉默着震耳欲聋时,他却意识到自己依然需要说出口——这从来都不是为了对方,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他好歹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孬种而懦弱地流眼泪。

为了今晚他不会在绝望中反复地想,他到底有没有理解错。

不到彻底地、明白地被拒绝的那一刻,他是没法从这种痛苦里摆脱的。

他又有点感激起巴拉克把所有门窗都打开了,否则万一让别人闯入忽然听到的话,确实挺致命的。

“我想说的是……之前在那棵树下遇到你……非常开心。”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是个智力正常的人都能听懂弦外之音:

“只有遇到你,才会那么开心。”

竟然真的说出口了,声音甚至没有带哭腔,没有带恶心的、难听的黏连和颤抖,卡尔自己都惊讶到了。

坦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解脱,他甚至感觉自己一阵脚麻,想虚弱地坐下去,像一个重获新生的疲倦灵魂,终于甩脱了肩上可怕的负担。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巴拉克依然这么坐着问,只是仿佛更紧绷了。

解脱了的卡尔已没什么可隐瞒的:

“清楚得不能再更清楚,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也许是我误解——’

“不!不,你没有。我的心情就是你想的那样。但如果你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像个引颈受戮的人一样,已彻底自暴自弃,甚至显出了一番洒脱来。

“不,不,卡尔。”

巴拉克的反应反而远比他想象中更僵硬和慌乱,他原以为对方对这种事最多露出巨大的厌恶,但依然会是那种从容的姿态,却不想他们的情形简直像掉了个个头,对方简直是靠着手臂强撑住膝盖,才没有捂住脸或滚落到地上去:

“够了,别谈了,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

这本来也是他准备好的台词呢!

卡尔原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着嚷嚷“别生气,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别生气,我们明天还是好好做队友行吗”,可现在竟然是对方在这么说。

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直白地拒绝他?卡尔现在不想要和和气气了,他就想要死得痛快,他不敢想象也许对方心中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挣扎,他只敢把一切理解成是巴拉克对他莫名温柔、不想为了这样的小事闹得多荒诞,可对方竟把他受尽折磨后吐露的心声当成胡言乱语,甚至不愿意像拒绝一个成年人那样彻底地残暴地拒绝他,这让他简直有点生气了。

卡尔已经不想索要爱了,他只想要对方能尊重他,就像在球场上杀死对手一样,那么尊重他,不可以吗?于是他继续逼问道:

“为什么?”

“因为这是错的,卡尔,错得一塌糊涂。”

巴拉克终于也站了起来,愤怒的灰绿色眼眸紧紧盯住他:

“我绝不会再和你谈论这件事了,结束,够了吗?”

“对不起。”

卡尔竭力忍住,可还是控制不了,他也顾不得换衣服,颤抖的手匆匆忙忙把包拎了起来,泰迪熊滚出去了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

是的,结束,这就是结束了,卡尔想。

他在屋里洗澡时哭到快窒息了,但最窒息的是,他还得佯装正常地去参加晚餐,不然一定会被队友和助教找上门来检查的。

他感觉往脸上泼了一百次冷水,皮肤还是在不正常的泛红,最后他只能干脆以毒攻毒,把空调调成了制热,在下面吹了一会儿,成功伪造出了被热坏了的假象,坐到饭桌上时大家果然都大惊小怪地问他怎么了,他说只是晒太阳晒久了。

拉姆在房间吃饭,不在这儿,无人发现他只是大哭了一场,顺带终于给暗恋画上一个惨淡的句号。

他原本已透支到极点,饭后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到床上去快点过完这糟透了的一天的,可他又发现小熊不见了,立刻想到自己是把它掉在更衣室的地板上了,那太残忍了,像可恨的父母把孩子无情遗弃在那儿忘了接回家似的,于是赶紧去拿。

可更衣室早已上锁了,有钥匙的设备管理员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不管是玩耍还是在屋中休息都有可能,卡尔根本不能在非工作时间打电话麻烦对方这样的事。

他甚至恨不得拿出橱窗中的灭火器,去砸了窗户。

卡尔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别人的厌恶和严厉指控,破坏公共财务,酿造危险,就为了把自己忘带的小熊玩偶拿回去一晚。

没人会理解他,他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这念头太幼稚和野蛮了,情绪糟糕时,他像变成了一个愚蠢的小婴儿一样,极度的不理智和极度的无力都在心头泛滥。

卡尔哭不出来,他就是讨厌自己,讨厌非要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的自己,讨厌因为情感就像得了病一样的自己,讨厌告白的自己,讨厌被拒绝后就不小心弄丢小熊的自己,非常非常讨厌,也开始讨厌国家队——在这里,他又变得很紧张,因为并不是人人都像在拜仁时那样袒护和宠爱他,这里不是拜仁那样的让他相对安全的家庭。

他时刻担心犯错,时刻担心自己显得不够成熟和职业,时刻担心被别人当成一个不该来到这儿的错误。

他也没有施魏因施泰格,他把对方推给波多尔斯基了。他也没有拉姆,希尔德布兰肯定正冲着对方嘘寒问暖。他更不能找卡恩麻烦这种破事。

他只有自己,可他又什么地位都没有,一张厚脸皮都无,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在这儿把鼻子贴到窗户上,恨不得拱出一个洞来看看里面的情况,可他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外头才有皎洁的月光,里面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连一个玩偶熊都照顾不好!

卡尔浑浑噩噩地走向那棵大树,那棵他本该在昨夜前往的大树。

比起昨天的期待、不确定和难过懊恼,现在的他心中冰凉凉的,什么都没有。

他就是觉得很累,明明生活看起来很好,就连告白队长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最后也不过无事发生。他才18岁,就在国家队大名单里,能参与本土世界杯,他本该非常自豪和骄傲,可他只觉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让他情绪紧绷或悲伤的一幕幕闪回时,他完全不觉得他比年幼的自己强大多少,不比站在母亲门前把拳头敲出血,明知她无力开门安抚他却还是哭着希望得到母爱的自己好到哪里去。

卡尔没力气,他怕自己摔死在这儿,所以很狼狈地像一个面条一样脚朝下,顺着小坡滑下去,石头粗糙的棱角摩擦他,可能有皮肤破了,但他也不想管了,他只想躺到大树下,看枝叶摇晃,听海浪拍打悬崖,他想要蜷缩在这个给予他安全感和幸福感的角落,只属于他的角落,努力让自己知道其实没发生什么大事,其实一切都好。

他在软绵绵地跌落地面前被接住了。

卡尔觉得自己像在梦游,苍白着脸,怔愣着抬头,看看是什么鬼魂要把他带走了,是一张血迹斑斑的银白色的脸吗?不,是灰蓝色的眼睛,是黑色的头发,是他朝思暮想的脸蛋,朝思暮想的滚烫的手,是下午才拒绝过他的巴拉克。

“你……你为什么在这儿?”

卡尔甚至反应不过来自己是被对方半搀半抱着弄到树下坐着的了。

巴拉克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来?”

这本来就是他先发现的地方啊。

卡尔委屈地看着他。

巴拉克在月光的提醒下又猛然看见了卡尔眼睛里的泪光,一时间原本要挪回去的脑袋也挪不回去了,整个人重新僵硬起来。

他滚烫的手指擦过卡尔的眼角:“……为什么哭了。”

他那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哭了?都已经拒绝他了,怎么又快速回到好大哥模式了,他就这么开心吗?

卡尔感觉巴拉克这是真的有点残忍了,他用超级委屈、超级可怜、超级控诉的目光盯着他看,抿住嘴不说话。

巴拉克更加僵硬了,眉头拧到仿佛快发火:“……别这么看我。”

就看,就看!

他都破罐子破摔告白完了,巴拉克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愤愤地走开,他还能满足卡尔的心愿,一把子亲上来吗?

唔!!!!

卡尔瞳孔放大又紧缩,而后猛烈晃动,简直像正在被摇晃的蛋黄。

巴拉克的呼吸失衡了,放在训练课上,被会助教骂吸气呼气又忘了吗,放在卡尔的脸上,则是美妙到近乎不真实的、转瞬即逝的小小火苗,燎过去,还没被烫到,就结束了。

极其轻柔的吻,宛如蜻蜓点水,但空气却极度沉闷了下来,仿佛崖下卷起了大海啸。

卡尔无意识地吸气,都忘记吐出去,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慌里慌张地抬起手指摸着嘴唇,难以置信。

“这样够了吗?”

巴拉克哑着声音说,手指穿插进绿草中,几乎要把一片都拽断。

这是一种坦露的试探,一种让向着卡尔年轻蓬勃的心脏低头的软弱。

巴拉克处理不了自己的感受了,除了询问卡尔外,说不出更高明的话,他不知道自己感受到了什么——心跳过速,头脑发慌,仿佛站在世界杯决赛场上踢点球,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

他自己的感受也不重要,他此刻只想知道卡尔的感觉。

而他既害怕对方觉得好,又害怕对方觉得不好。

可惜卡尔在别的事情上太聪明尖锐,在情爱上却又太笨拙和迟钝。

他掀起眼皮看着卡尔,脸庞发红,额头和背脊都渗出细汗。

但卡尔却没听懂他波浪滔天的不安,只从字面上理解,理解成了他在敷衍他,理解成了他在不耐烦。

卡尔抿着嘴,那么那么不开心,水色的眼睛像刚从清泉中流淌出来:“不好,不够。”

巴拉克感觉自己完了,但下一刻他就被卡尔按倒在草坪上,年轻的小队友倾身吻了上来。

卡尔生疏又混乱地亲吻巴拉克,含住他的嘴唇,用莽撞又无知的热情执着啃咬,直到被对方推开——差点翻倒在草坪上,万幸又被扶住了后背,才没像翻壳小王八一样翻过去。

巴拉克气喘吁吁地拒绝,胸膛起伏,黑发散落下来覆盖在额头上,颧骨嘴唇都通红。

“不,不,卡尔。我们不能这样。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一切还不算过界,杰拉德也亲过阿隆索的嘴巴,这还不是天大的错。就当一切都没发生——”

但这话显然只能起到反作用。

卡尔恼怒得近乎想打他:

“可是,可是,你先亲我的!”

这显然是巨大有力的罪状,巴拉克的脸再度腾地烧红了。

但他还是竭力找回属于成年人的镇定和最后的理智:

“我错了,所以停下。”

空气再次安静了起来。

“我才不是为了你哭,我是没法去拿我的小熊。”

“你为什么要在这儿?你讨厌我了,不再来了,为什么又待在这儿?这是我先发现的。”

“我是什么可怜的流浪狗吗?你冲我丢完一根肉骨头,就赶紧把房门关上,生怕我走进去。”

“你会因为可怜别人就随便亲他们吗?他们都说你浪荡,难道是真的吗?”

巴拉克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把卡尔托回上面去,站在他身后几步,和他一同往住宿的地方回。

“我讨厌你。”

卡尔终于说出了克罗斯的那种滋味来。

他在月光下转过身,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尖红红的嘴唇,水色的眼睛瞪着他。

巴拉克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坏脾气的卡尔随意握在手心,他是这样绝望的仆从,却还是得违背本能,轻轻发出剧痛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能听你的。”

卡尔撇嘴一抹脸,转过身去噔噔瞪地往前走,巴拉克继续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头,越是靠近漂亮的庭院和明亮的住宅,他们就越没法说话了。

他们俩的房间也不在同一层,巴拉克的在一楼,卡尔的则是需要上去。

但在卡尔快上楼前,巴拉克喊住了他。在进入房间几分钟后,他抱出了卡尔的小玩具熊。

“晚安,卡尔,别生气了,做个好梦吧。”

他再一次变换着声音说,然后把小熊轻轻放进卡尔怀里,低下头匆匆又往回走,耳垂红了,开门时太用力,直接把门把手拽了下来,又一用力塞了回去,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把门撞上了,靠在门板上,为自己情不自禁的又一次舔狗示好懊恼不已。

……

退一万步,他就不能现在就跟在巴拉克后面去他的房间里,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直到手腕骨头断掉吗?

作者有话要说

*网络梗,原图是寡妇,人家问她今天做(核s)吗?她回了上面一长段话,然后另一个人说你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问你今天做不做核s我也是个女的,然后寡妇回“不知道,抱歉,:对不起”,连错乱的标点符号都非常精髓……这个段子不管是真的还是编的感觉搞笑水平都达到一种境界了,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得了看到“不知道抱歉对不起”就会笑的病哈哈哈哈昂哈

是的,从巴熊视角看其实卡尔脾气也很坏(…)大概是那种很擅长玩弄他很擅长冷暴力但又会钓很脆弱的娇气包形象(…)而他明知卡不是良人可能就是小年轻一时上头想玩玩他但还是无法抵抗(…)想到这一点我就忍不住爆笑了(…)

巴拉克视角的爱情主题曲应该是watercoloreyes哈哈哈哈,在患得患失的程度上和卡一个等级的,恳求妈咪们可以去听一听,立刻走进前夫哥的心(?)之前还不想告诉妈咪们是因为从小卡视角根本感受不到巴拉克的视角是这样的剧情,感觉会有点剧透不太好,就没说过,其实每次写巴卡都是听这首歌写的,虽然是亢奋的主题曲,但莫名非常卡合他们的事。

卡感受到的每一份暗恋的痛苦,巴拉克感觉到的都只会更强烈,因为他既和卡尔一样完全无法抗拒爱的力量,又不能像卡尔一样无视现实的巨浪。如果真的放到世俗眼光下去看,卡对他的爱慕也算是他的罪责,小孩子不懂事嘛,小孩子去恋慕一个长者,任何人都会觉得还是后者的错误更大一些,怀疑他是不是蓄意勾引,如果没有拒绝的话就直接铁罪,他比卡尔的过错大多了,接受这份感情就像自愿下地狱(?)

可他还是没法拒绝,毕竟是卡尔在用他的watercoloreyes看着他。

在那个第一次讨论爱的章节里,小卡说爱是神的彩票,他得到神的彩票了,因为有人明知这是坠落,却还是愿意为了他跳下悬崖,短就不是会跳崖的那个,他也有渴望,但即使是在最脆弱的时刻也绝不坦白。巴拉克不是没有短理性、不知道难处,他比卡尔成熟理性多了,但他是没法拒绝的一个,他很像在等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掉下来那种心情,只能等待命运(小卡)做出抉择,无法自行逃离。他的视角之后肯定会补的,因为卡尔越靠近,他的爱就越藏不住了hhh,这种暴露是一种自然的事。

这张的简介我写成初吻了是打算自己标记一下重要节点!有点后悔之前简介不好好写了,现在想回看之前的章节都不知道哪个在哪里,好头痛,有时间有可能会统一改一次(其实只是嘴上说说)(懒鬼根本不知道何时动工)(戳手指)(羞愧滚走)

今天就到这里啦,大卡还是深夜到来,不想等的妈咪们可以明早再看。爱妈咪们,啾咪啾咪!

爱来自已深深迷恋上健达cards神奇巧克力饼干的nina和终于亲上的巴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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