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回 马廷贤祸害陇南 胡宗南雄踞四省26(1 / 2)
马廷贤杀奔天水的时候,天水城内谣言纷纷,说马廷贤统领的就是原来马仲英的队伍,人数有二三万人,已陷秦安,将进攻天水,一时全城惊恐,人心惶惶。可当时防守天水的只是刚刚组建不久的地方保卫团三个大队,而且一部分是由土匪收编而成。这支“国民武装”良莠不齐,作风散漫,装备陈旧,战斗力极差,与这帮绝大多数参与过屠城掠地的刽子手相比无疑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有篇文章这样写道:在马部未到之前,地方人士鉴于力量对比悬殊,主张对马部“欢迎”,以免遭受更多的生灵涂炭。但保卫团大队长段鹤鸣与国民政府视察员兼天水县长江仁纯以“守土有责,坚持抵御”之豪言壮语,鼓舞动员城内一切力量上城共同防守。部队协同地方士绅挨门逐户征集居民,凡青壮年一律驱上城去,由军队指定防守任务,这些人从未打过仗,也不会打仗更不敢打仗,他们所持武器多系刀矛棍棒,毫无战斗力可言。5月6日中午,马廷贤匪众兵临城下,没多时,东城角匪部架起云梯,有一名匪徒以厉鬼姿态带头爬城,他赤身露体,腰间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口中叼着一把沾满鲜血的钢刀,端着手枪向城上冲杀,城上群众顿时大骇,纷纷后退逃命,乱作一团,匪徒乘势上城,军队也不能支持,城遂被陷。匪进城后如狼入羊群,而守城军队则皆有准备,人人腰间系一麻绳,多以坠城方式逃跑,而大批守城群众均被驱向南城,南城门下三百余人全被屠杀,惨叫声凄厉不能入耳。
匪徒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天水城内枪声四起,血流成河,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呼天号地的惨叫声,响遍大街小巷。
天水城破了,慌乱之中,人们无处躲藏,有个姑娘情急之下钻进自家炕洞,怎奈塞进去了头屁股却露在外面,怎么也塞不进去,被一个土匪发现,扯起双腿往外就拉,那廊檐也高,此贼用力过猛,与姑娘一起摔到在廊檐下,顿时神志恍惚,傻头傻脑,看着姑娘只是傻傻的笑。姑娘趁此侥幸逃脱,进入一家做豆腐的院子中,院里用竹帘盖着几具死尸,几个妇女见她满眼灰尘,便掏出炉灰照样涂了一脸,看不清了原来的面貌。几个女人躲在院内约莫一个时辰,一群匪徒怪声怪叫地拥进来,他们一进门就都奔房里抢窃,妇女吓作一团,挤在一处。姑娘情急生智,一轱辘钻进死尸中间,狠劲地推开尸体,把自身掩住半边,就这样才幸免于难。此后天水人说起此事,总是告诫年轻的女娃娃说:“贼来了赶紧往炕洞里钻,只要头钻进去藏好了,贼就没了办法,看看也就走了。”那几个妇女没有躲过劫难,被强行拉走。至于屋内所有衣物等件全被抢掠一空。
据天水城里贾琴怡女士回忆:
忽听枪声乱响,我当时已顾不上东西了,忙扶着老人和两个孩子走出大门,巷里人声嘈杂,十分拥挤,扶老携幼,呼儿唤女,乱成一片,简直无法行动。正在拼命向前奔跑之际,耳边忽听得吆喊“站住”的声音,心里更着慌了,转眼就不见了老人和孩子,此时我惟恐被匪兵看见,已顾不了许多,钻进路旁一座大杂院,院后有座煮牛肉的大灶头,一股劲钻进灶头,过了许久听得同院人喊叫“都出来吧,街上已鸣锣收人了。”我才慢慢钻出灶头,但我还没敢出大门,就在这家一直等到晚上十时左右,我父亲派人到处找我,我才从这家走出。满街横尸,我从死尸群里择路而行,此时我恍如做梦,昏昏盹盹,及至带着血腥的晚风将我的衣角吹动时,我才又想到早上逃命的情景……
贾琴怡天水城绅士贾缵绪之女。缵绪字宇清,民国初年曾在北洋政府任众议院议员,后来又做过甘肃省烟税局总办,教育厅厅长,安肃、泾源道道尹等职,一九二七年卸任回到天水老家。
破城后贾宇清当时的情况有人是这样记述的:
他被家人搀扶到后院,喊杀声已经四起,贾念及全城人生命,坚欲去见马廷贤,缘他与马廷贤曾有过一面之识,想借此关系劝其止杀。家人唯恐出去发生不测,再三阻挡,可贾想到如全城被屠,则个人亦难幸免,毅然摆脱家人的阻挡,走出大门。当时他的一个族侄和另一个陈姓家人也紧跟在他身后,刚出门几步,过来一群匪徒将贾团团违住,吆喝着要银元、金子和大烟,有一个匪徒向贾的族侄兑子要线,兑子见来势汹汹,向旁躲闪,匪即持刀当头劈去,登时脑浆迸裂死于路旁。贾见此即说,“那是跟我的人,他哪里会有钱,我是贾宇清,我有钱,你们要钱可跟我来,这就是我的房子,我家里银元金子大烟都有,你们要钱何必一定要杀人呢?”说罢便把他们领到自家院子里,把收藏东西的暗室和保险柜都指给他们,乘土匪们抢东西的时候,一个年轻匪徒示意贾叫他跑,贾即由后院翻墙而出。听说马廷贤在伏羲庙便一直奔往伏羲庙找马,果然见到了,贾对马说,“立汤,你来了,天水人快杀光了,请你赶快下令禁杀吧。”马说,“军队不听约束,实在对不起的很,就请你代写布告吧。”贾一面给写了布告贴出去,一面马又命令鸣锣收队。众匪听见收队命令,枪杀稍停,惟有背街小巷仍继续骚乱,妇女被奸污杀害者不计其数。
一个今天的天水人留贴回忆:
我太太讲,屠城之后,她隔壁有一个姐妹被招去帮灶烧火、择菜。回家后,这个姐妹精神恍惚,目光呆滞。家人从她断断续续的述说中得知,所谓的择菜,就是从被杀妇女的耳垂、手指上褪取黄金饰物。
贾琴怡回忆:1930年5月6日这一天,天水市民被杀4700余人。而当时天水县城总人口也不过7、8千人。
消息传到甘谷,城内人心惶惶。众人以为,这次马廷贤返攻甘谷,后果将不堪设想。天水既陷,甘谷无力拒马,不如投降。马廷贤攻破天水后,甘谷县县长逃跑。任丹山时任县议会议长,便主持派出宋从周、徐大庆等人,前往天水,给马廷贤送上金钱、美女,表示投降。
马廷贤接连攻克秦安、秦城,又降伏甘谷,陇南14县不战而降,自称“甘肃国民军”总司令,编所部为三军,分驻陇南14县。收编各地土匪,更换各县县长。马廷贤的血腥统治使陇南广大民众陷入极度恐慌之中。
礼县县长马绍棠被委任为第二旅旅长,划归一军韩进录统辖。不久马廷贤又通知马绍棠移任秦安县长,马绍棠疑为“调虎离山”之计,便假意答应,暗中加紧筹集粮食,扩充民团,整修城防,准备武力抗拒。
有文章写道:
马绍棠一面备战,一面派人向周边求援。派出代表刘虎成、马太夜奔陇西找驻军鲁大昌求援。鲁答应救援,为表诚意,鲁大昌授马绍棠为第八混战旅旅长,人员一律改换着装。鹿占彪向盘踞大桥(今西和县大桥乡)的地方武装首领马尚智救援被拒。赵巡官、边立古奔康县甘柏树向土匪阎俊山求援,阎反而杀害了二位使者。
鲁大昌的承诺坚定了马绍棠的抵抗决心。马绍棠把马廷贤新派来的县长安澜拘押入狱,事态由此扩大并恶化。马廷贤闻讯大怒,软硬兼施,一面兴师问罪,一面指派天水城绅士赞绪、哈锐赴礼县调解,但这些都未能动摇马绍棠的抵抗决心。农历6月17日,马廷贤派韩进录、王占林率6000人直奔礼县,包围了县城。韩军部设在石岭子,主攻东南二门。王军部设在高庙,主攻西北二门。在城外修筑工事,挖掘战壕,制作云梯,准备攻城。随后几次的猛烈攻城都被城内击败,韩王二军死伤惨重。在双方对峙的日子里,马绍棠又派杨正海、马满仓催鲁大昌救援,同时给湫山的刘虎成、史国华各送信一封,命他们率湫山神团围攻马军,解县城之危。还在夜里兵出西山歼马军一个营,缴获马匹枪支许多。第二次分南北二次出城门,因马军早有准备,南路败回,北路撤退时遭阻击,损失惨重。双方各有俘获,都采取了残忍的处置手段。马绍棠部下将韩王军的一个俘虏割去双耳,韩王二军属下则将礼县民团团丁苏兆岁的儿子押在小北雷神庙附近,一面向城上叫骂,一面用刀零割致死。韩王二军围城20余日,城内官兵精疲力竭,外援无望、粮弹尽绝、人心慌乱,很难继续抵抗下去。马绍棠于是召集城内绅士商议,商定派林旺南、王心如、马子青、李寅三为代表出城谈判。韩、王因攻城不克拒绝谈判,将马子青、王心如扣押石寨军部,放李寅三、林旺南进城回话,要求限期将马绍棠绑送出城,城内百姓可保性命,否则破城后鸡犬不留。李、林怕明言后惹马绍棠震怒,招致杀身之祸,假称韩、王拒绝谈判。韩、王一面谈判,一面请来龙林籍煤矿技工,以800银元、一匹马的代价承包挖地道。从北城沿黄家油店院内动手,昼夜不停,农历润6月初9日完工。当晚装进三棺材炸药,10日(阳历8月4日)晨,韩、王令参与挖地道的龙林阴山人王积善点燃炸药,炸塌东北城墙上的三个箭豁,韩、王二军人马蜂拥入城,逢人便杀,遇物就抢,妇女被侮辱者不计其数。屠杀持续一天一夜,城内8000余人中有7200多人被杀。马绍棠率部死守巷战,终因寡不敌众,惨败溃散,被俘后押解至天水被杀。
1933年2月,礼县赈济分会主席刘继贤倡议收集掩埋遇难人员遗骨得到广泛响应,共筹资白洋1400元,在城北山麓掘一深坑,把收集到的遗骨重新安葬。其上建17级砖塔,称为“寄骨塔”。塔3丈6尺,围7丈8尺,缀以对联,嵌以碑记,议定每年六月初十为悼念日,该塔在特殊时期被拆毁。
马廷贤在陇南横征暴敛,残民害理,丧尽天良。护卫军旅长马如龙率二团3000人到礼县驻防,期间强占民房,私刑吊拷,搜索财物,奸霸妇女,无所不为。4月22日,继任县长陈嘉林因筹款不力,被马如龙背缚镣押,经绅士孙文俊讲情获释。7月,马如龙部换防,旅长马德才领马步兵千余到礼县,其贪财更胜马如龙,每月支费银3000元,人民困苦不堪。马廷贤军又勾通南乡匪徒,四处患扰,行同土匪,残暴至极。
四乡人民忍受不了剥削压榨,被迫揭竿抗暴,秦岭今红河、杨家寺一带罗宪璋领导的“扇子会”,湫山杜存华领导的“神团”等纷纷抗击马军的骚扰。马廷贤派兵多次镇压。1931年农历2月初2,扇子会大老师罗献瑞与二老师罗宪璋分别带领扇子会成员前往白关坡袭击马匪,不料罗献瑞数十人在麻山头与张家窑交界处的张家窑梁顶被马廷贤部截击,扇子会成员英勇抵抗,狗娃炮打红了炮身,打没了火药,罗献瑞身亡。马部死伤三、四十人。据《秦城区志》记载,白关坡之战,扇子会夺取马部长枪二支,自己会员死伤40多人,使当时仅有70多人的扇子会遭到重创。马军割扇子会的12颗人头驮往天水请功。扇子会成员杨肥娃与十余名妇女后来被掳往天水,杨肥娃被强迫妆扮成妖女,头带黄裱,身背宝剑,手持摇扇,游街示众,意想污辱之后进行杀害。幸有天水耆老哈锐(回族,当时被马军聘任为甘肃国民革命军顾问)、贾宗清出面讲情,才免遭毒手。扇子会在麻山头失败后,马尊贤、赵云、石太保等人拥罗宪瑞胞弟罗宪璋为首领,继续统领扇子会进行斗争,直至1937年秋病逝。
麻山头地处今天水市秦州区秦岭乡境内,海拔1900多米,是历史上有名的冰雹多发区。据老人们讲,自明朝以来,这里的村民就用自制的黑火药做成土火箭,用狗娃炮进行防雹。每年的农历五月五日是当地小麦快要成熟的季节,这天,村上要杀羊祭炮,全村男女老幼吃羊肉,放鞭炮,热热闹闹像过节会一样,给大炮披红挂彩,叩头祭拜。完了还要推选炮长,承担当年防雹减灾任务。
笔者九十年代初因工作关系去过该村,先人留下的防雹习惯还在这里延续,在一处较大的山顶上耸立着那门“神圣”的狗娃炮,炮身乌黑锃亮,有碗口粗,露出地面一米多高,偏下方有一小洞,是用来点燃导火线用的。土火箭是用麻丝丝合成泥巴做成的,外面用纸张包装,里面装有黑火药,形状就像一个菜葫芦。当放炮时,先把事先做好的土火箭贯入炮膛,然后引出导火线,点燃导火线后人迅速钻入炮身低下挖好的小山洞中,既方便也很安全。这里每年要发射二三百枚土火箭,用掉几百斤自制的黑火药,打坏的狗娃炮有好几十门,存放在土地庙内,无人看管,也无人偷窃,在他们眼里那是神圣的,是不可亵渎的圣物。2000年初,该村通过政协委员提案,申请建立高炮防雹作业点,由于受经济以及地理位置等条件限制,始终未能建立。
至于红河、杨家寺一带我经常去,我的一个同事是单位的司机,他家就在杨家寺,媳妇家在牡丹镇,在那里出差我常去他们家里蹭饭。他爷爷已经八十多了,农忙时还能下地干活。老人身体很强健,背不驼,眼不花,耳不聋,说起扇子会来头头是道,慷慨激昂,那热血沸腾的豪言壮语,很快会把你自然而然的带入到当年那激情燃烧的岁月。
我问:“大叔,你当年也是扇子会的人吗?”
他避而不答,只是嘿嘿的微笑,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那时候扇子会的人遍布陇南,我们这一带村庄深受马贼残害,没有参加扇子会的人也都自然变成扇子会的人了。”老人说话时神色凝重,语言缓慢,饱经风霜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当年备受马匪迫害的阴影。
马廷贤对反抗者的镇压始终没有停至过,4月韩进禄带领一营人攻陷扇子会虎头山城堡,罗宪璋、赵云、石太保带领数十青壮年趁夜突围投奔鲁大昌,途经岷县被鲁大昌部下张团长扣留,枪支被收缴。众人只好返回红河。6月27日马军镇压扇子会,并将所杀者的首级展示在天水电灯局门口。
1937年秋,罗宪璋病逝于天水爷坑里。罗宪璋死后,其部队由天水县牡丹乡关家店人马登秀接领,因粮饷无着,故常干些抢人害民的事。三个月后,被中央军缴械收编。同年,扇子会参谋长罗锦华(罗家河人)病逝于三阳川。1938年秋天,马登秀从平凉纱厂逃回,被天水县保安队队长(任家大庄人)任万一从牡丹镇抓至天水枪毙。赵云回家后,因与本村赵木匠不和,不久被害。此前因内部分歧,石太保被罗锦华处死,马尊贤亦解甲归田。至此,数起数落的“扇子会”宣告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1937年秋,因罗宪璋生病,罗锦华和传令兵熊长生三人回到天水县城,不久罗宪璋病逝,天水县保安队严密搜查扇子会成员,俩人在城里待不下去,罗锦华也不敢再返回老家杨家寺,便跟随熊长生回到了三阳川渭南镇熊长生的老家。 熊长生幼年丧母,父亲熊贵娃是渭南镇镇长熊万年家的长工,三年前,父亲与镇上的几个村民去盐官赶驴(买驴),那时熊长生已满十岁,因家中再无他人,便跟随父亲一同上了路。一行人从渭南镇出发,经天水县城,过牡丹镇、罗家堡、岐山堡,行至大堡子山时遇上土匪。土匪人多势众,蜂拥而来,见势不好,同村的人都跑了,他年龄小跑不快,连同父亲和几个一同过往的客商被土匪抓上山,在山上他们遇到了滚刀肉沈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