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吴翰林大义立庙 毛汉生落户吴村4（2 / 2）

不一会儿时间，田氏端上饭来，是包谷面酸菜拌汤和高粱面馍馍，这算是当时农家上好的饭了。田氏招呼吴静先给孩子洗了手脸，然后给两个孩子一人掰了一块馍，再舀上汤，两个孩子很懂事地说了声“谢谢大妈妈”，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孩子显然饿坏了，每人一连吃了两大块馍馍，喝了两碗拌汤才停下来。吴静吃得很慢，望着吃饭的孩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两天没吃东西，孩子都饿坏了，不知道咋感谢你们哩。”

田氏背过身摸着眼泪心思，眼前的两个孩子和她的孩子年龄相仿，又懂事，又心疼，多好的娃娃，多好的一家人，可偏偏糟的这罪，以后可咋办呀？

饭后，吴怀庭引毛汉生去吴家大院见太岁老爷。路上吴怀庭对毛汉生说：“兄弟，吴老爷可是三阳川的人物，说话要先掂量掂量，一是一、二是二，既不能胡吹冒撂，也不要藏着噎着。他喜欢坦诚、爽快，更器重有知识的人，村上正好缺老师，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

毛汉生认真地听着，连连点头，很尊敬的对吴怀庭说：“大哥放心，我一定会的，会好好把握机会。”

吴家大院就是那么神秘，前院有门房、护院，每两个时辰护院对整个大院巡视一次，院内戒备森严，外人不可能随便出入。吴怀庭敲开大门，护院十分热情地向他打招呼，他领着毛汉生穿过月门径直朝中院老爷住所走去。显然，吴怀庭对吴家大院十分熟悉。

吴光祖躺在廊檐上的一张太师椅上教鹦鹉学话，眼前是一张圆桌，桌上放有一把精致的茶壶。只听那鹦鹉说道：“来人了，来人了。”

吴光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吴怀庭，说道：“怀庭，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说。”说罢起身又看到来了生人，这才问：“这位是？”

吴怀庭说：“老爷，是我领来的客人。”把毛汉生带到吴光祖面前。

吴光祖四十开外年纪，高大魁梧，神采奕奕，相貌堂堂。看了来人一眼，很客气的说：“里面请。”说着进了客厅。

吴怀庭跟着进了客厅，说：“老爷，这人叫毛汉生，从山西大柳树来的，想在咱村上当老师，您看？”

“奥，坐下说。”吴光祖请客人坐在椅子上，这时有丫环进来沏上茶，又退了出去。

吴光祖待人热情客气，丝毫没有藐视人的感觉。

毛汉生详详细细的将山西大旱、百姓流离失所、自己一家逃难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说：“吴老爷，我和家里都是教书的，再无啥能耐，现在走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无路可走了，恳求老爷收留，我们一家四口感恩不尽。”说罢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吴光祖第一眼看毛汉生觉得这人不错，又听说从山西大柳树来，女人姓吴，而且俩口子都是教书先生，学校正缺人手，已经决定留下了。

原来吴家村与山西大柳树吴家有缘，吴光祖早听老人们讲过，一是说吴家村由山西大柳树吴家迁徙而来，还有人说吴家村由山西大柳树吴家招婿而来。到底啥缘现在也说不清了，总之与山西大柳树有缘看来是真的了。

吴光祖不动神色，听毛汉生讲完后问吴怀庭说：“他们现在哪？”

吴怀庭说：“人在我家，只是……”

“好了。”吴光祖打断吴怀庭的话接上说：“你去在老管家那里赊一担粮食，五块银元，三天后让他们俩口子在学校报到。”

老管家吴元升，本村人，吴家大院两代管家。

毛汉生感激不尽，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大地主竟如此和善，平易近人，热情豪爽，一种钦佩感油然而生。他又深深地向吴光祖一鞠躬，感动地说：“吴老爷，要不是您收留，我这一家四口真不知以后要去哪里？又怎样生活呢。我们只有好好教书，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了。”

出了吴家大院，吴怀庭直接领着毛汉生来到村后卦台山山脚下的几孔窑洞前。这地方村上人叫八孔窑，以前住过五户人家，现住两户，一户主人吴保娃，儿子叫吴义，只有父子俩，常年给吴太岁家放羊，女人前几年出走再没回来。另一户叫吴大风，有个儿子圈生，是吴太岁家长工。说来这家也怪，据大风妈活着的时候讲，她生大风的前一天，大风整整刮了一天一夜，接着大雪下个不停，破窑洞冻死人了，大人受不了，娃生下来能活吗？要是活着，男娃就叫大风，女娃叫大雪。大风是生下来了，可漫天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窑洞门前的雪堆得上了膝盖，尽管大风大把土炕烧的搭不上手，可窑洞里还是冷的像冰窖，大风硬是在她妈的肚子上爬了一个月，这才活了下来。大风叫起来很别扭，叫着叫着就叫成大粪了。

大风的儿子圈生今年九岁，生圈生那天大风不在家，女人肚子痛，赶紧往圈里（厕所）跑，结果把娃生在圈里了，就叫圈生。去年娃去念书，吴校长问叫啥名字？娃说叫圈生，吴校长想了想说就叫全生吧。娃回家告诉他大说，吴校长给我起大名了，大问叫啥？娃说叫全生。大说全生、圈生，换汤不换药，一样嘛。从此以后改口也改不过来了。

保娃父子不在家，全生刚放学，在门口远远看见吴怀庭领着人来，便扯着嗓子大喊：“大大，怀庭叔领着人来了。”

大风四十岁左右，偏瘦，人很精神，但衣着很破烂又很脏。见吴怀庭领生人来，不好意思地问：“他是？”

吴怀庭说：“给你领来的新邻居，你赶快去教堂那边喊几个人来，帮忙把窑洞收拾一下，吴老师一家就住你隔壁，另外几孔窑也一块收拾收拾，外村的学生娃下雨了也可以在这里暂时住一住。”

大风说：“你俩先坐会，我这就去叫人收拾。”说着顺手扯倒一捆立在窑洞边上的蜀黍秆让俩人坐下来，然后跑去叫人了。

毛汉生感激涕零，想自己一家千里迢迢逃难到此，穷困潦倒，无依无靠，落得靠讨饭度日，今日到吴家村连遇好人，吴大哥义薄云天，诚心诚意鼎力相助。吴老爷豁达大度，知情达理，礼贤下士。就连刚才大风哥也是满腔热情，一见如故。这里的人淳朴、正直、善良。“吴大哥，你们对我太好了，真不知怎样感谢。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亲人，你就是我的好大哥。”嘴里说着起身就要施礼。

吴怀庭伸手轻轻按住毛汉生说：“兄弟，我也是没办法，这里实在太简陋了，你就将就着过，好歹有大风、保娃两兄弟在，他们会照顾你，很安全的。”

吴家村新来了两位老师，消息很快传遍全村，下午三三两两的村民都到后村八孔窑来，个个不空手，你一个碗，我一双筷，还有拿个瓦盆的，笤帚的、扫帚的，不一会窑洞前放了好多。女人打扫窑洞，男人拾掇院子。大风领着几个人在窑洞前搭了个简易厨房，正在盘锅灶。吴怀庭女人田氏背了一大捆麦草领着吴静母子一家人来了。吴静看着众乡亲忙忙碌碌为自己收拾窑洞，心里一热眼泪就下来了。

毛汉生向大家抱拳施礼，连声说：“谢谢，谢谢大家。”

当晚毛汉生一家住进窑洞，虽然铺的是麦草，盖的破被，但总算有家了，是自己的家，他心里暖和，充满希望，充满幻想。借着窗台射进的月光，看着妻子已经熟睡，一张俏丽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洁白而憔悴，她睡的很实，像平时在家里睡着了一样，女人瞌睡多，何况大半年来她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她太累了，放心睡吧，到家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大风带他到雷王集买了一口铁锅、食盐还有一些生活用具。

第三天一早他和吴静去学校报到。

吴喜学校长五十多岁了，待人和蔼，很受全村人的尊敬。他身子骨很单薄，写的一手好书法，打的一把好算盘，村子里谁家有事，都要请他帮忙。他领着毛汉生和吴静到学校两处教室看了看，介绍了学校的一些情况，安排了具体工作。最后说：“老师的薪水是每人每月三块大洋，学生的学费是每月向学校交五斤面粉，其中抽掉二斤就是我们的口粮。我们这里很穷，特别是山区，如果遇上天灾人祸，有的家庭五斤面也交不上，实在是难为二位了。”

毛汉生说：“我们很满足了，请吴校长放心，我和吴静一定尽职尽责，用心教学，来报答乡亲们的知遇之恩。”

下午是毛汉生给四年级上语文课，刘静给三年级上算术课，吴校长说：“我要去听听毛老师的语文课。”

真是：跋山涉水求生路，

落叶归根吴家村。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