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2 / 2)

得出了一个结论——果然人的道德感不能太高。

人很难过好自己的生活,但让别人过不好却很容易。

思虑再三,季折柳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她先让小童回了掌门,请求晚一些再进行投选。

估计觉得她死到临头了,掌门大慈大悲地允了她这个要求,甚至还额外给她派发了一些月钱。

季折柳拿着这些闲钱去黑市采买了一些常备物品,又去了后山祠堂祭拜师父。

长明真人失踪了十年,虽然修士的寿命比凡人长上许多,常常一次闭关就几十年。

但像他这种杳无音讯,也没有给任何人知会一声的“失踪”,更多的人下意识地会认为他困于某地或在外遭遇不测了。

是以他的牌位早早地已经备好,只是没有正式地摆上去而已。

祠堂内黑色的牌位一层叠了一层,从远处看像是古旧的佛塔。

季折柳用软布擦拭了一下牌位缝隙里的浮灰,又点上几根檀香,浇了一壶酒,便算是祭过了。

风很大,香燃起来的时候先是粗粗的线,后来忽然就散了。

季折柳混着袅袅的烟气看牌位上的字,却猛然想起初见时长明真人清俊的眉眼。

他在季折柳翻垃圾的时刻飘然而至,宽袍广袖,发上簪着的那一枝梧桐古朴温润。

他将她们从泥塘里扶起,问她要不要跟他走。

真人的眼睛慈爱平和,弯下腰伸出的手掌宽厚有力。

她当时以为自己无忧无虑的、长长的一生就此开始。

他也许也以为,他这样捡到的一个徒弟会永远心怀感恩,永远沉稳有度,永远不会将剑尖指向同宗之人。

可是。

季折柳闭上了眼,左手稳稳握住腰侧剑鞘,右手用力一拉。

雪光一闪,整个阴暗的祠堂都为之一亮。

季折柳握住剑,敲了敲木桌:“师父,若我就要以武犯禁呢?”

她道:“若你不吭声,我就当你同意了。”

一刻、两刻。

祠堂荫而静,只有树叶的阴影微微摇晃。

牌位保持沉默。

季折柳终于满意一笑,俯下身,冲牌位磕了几个头:“时至如今,我只欠你了。”

不怪她忘恩负义,薄情寡恩,只是上辈子的苦,也太苦了。

不做点什么,季折柳这一遭真的就无效重生了。

三四天的光阴一闪而过,转眼就到了正式投选的那一天。

当日季折柳早早地到达了主殿。

她有条不紊地先是打扫大殿的卫生,再泡上茶。

最后又在茶里加了少许能让人灵力暂失的毒药。

五位长老喜欢茶的种类不同、口味也挑剔,曾差遣季折柳去极北之巅采过冰雪,也让她在春分时采过花朵上的露水,惯会折磨人。

苍梧山中只有季折柳一人能全部记清他们的喜好,并付诸于实践。

他们都很爱饮季折柳泡的茶,不怕他们不喝。

是以他们姗姗来迟时,看着大殿收拾妥当,玉桌上茶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都对季折柳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秦堆烟身体较弱,那日并未出席,只有掌门、五名各峰长老和湘水峰大师兄在场,代师投选。

鉴心镜被掌门从湘水楼中请出,悬浮在玉桌的正上空。

原先只是普通镜子形状,在参与表决的七名话事者以灵力催动下,镜身上竟凭空裂开几条缝,裂缝中透出丝丝金色符文。

镜子在空中旋转融化,而又重塑,最终从顶端均匀分成七份飞向季折柳的面前。

季折柳凝视着眼前一排七个莲瓣。

莲瓣上金光逸散,字字深刻,字字都与季折柳无关。

季折柳:……

季折柳面无表情。

上一世她对这样的结果表示不服,并当场崩溃落泪。

这一世的季折柳做好了准备,心无波澜。

众人见她没有反应,还当她是一时间接受不了事实。

其中一人率先清清嗓子;“宗门并不欠你什么,折柳,所谓生死有命,要坦然面对,切勿心生怨怼。”

其他人点头赞成,甚至还托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季折柳也点头:“我知。”

状态十分乖巧顺从,在座的人都纷纷点头。

随后。

季折柳站起身,一巴掌掀飞了桌案。

“轰”

桌面崩裂,珍贵的玉石碎片四处飞溅,弄得众人好生心疼。

突如起来的发狂震惊众人,只是没等他们责怪的话语说出口。

季折柳就理直气壮道:“要补偿。”

因为太直接了,掌门打了磕巴:“那你想要多少灵石?”

“不要灵石要鉴心镜。”

“镇宗神器绝无可能借给你。”

但。

季折柳挑了挑眉:“你们没能耐阻止我。”

百草峰长老嗤笑一声:“你如今堪堪金丹……”

嘲讽的话没吐出几个字却住了声,她脸色像被抽了精气般迅速萎靡,转瞬唇边就溢出了几缕鲜血。

掌门见状脸色铁青,刚拂袖而起,却也脱力倒下。

“扑通”的声音此起彼伏。

转眼的功夫,正常端坐的只有季折柳一人。

众人试图用灵力逼出毒素,却发觉内府空空如也。

他们的指尖颤抖地点出了残影:“你你你……茶茶茶,毒。”

季折柳则哈哈一笑,在一派“孽障”声中起身,一扬手,风雷涌动,镜子的七个碎片尽握于手中。

其实她也不想要鉴心镜,只是想毁了它。

她在手心蓄起灵力,试图将其捏碎,但灵力反震得厉害,光团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有人强忍怒火软声哀求:“折柳,你若将镇宗神器损坏,我们该如何活下去?”

季折柳更兴奋了,只道:“生死有命,你们能活活,不能活拉倒。”

要问为什么季折柳非要和镇宗神器过不去,那也很好解释。

因为她打不过长老们,也不想杀他们,却又想最高限度地恶心他们。

鉴心镜是苍梧山的信仰,把鉴心镜分尸丢了其攻击力差不多可以相当于普通人的——刨人祖坟、杀他儿子、辱他母亲三连击。

其伤害足以让他们夜不能寐、如果不能弥补,灵魂永不能安宁。

季折柳不觉得她这份报复来得太重。

苍梧山水土对她的养育之恩她已经用多年的辛勤劳动报答。

她心中明白,没有人有义务对她好颜相待,宗门也没有义务将珍贵的资源给她。

她在意的是众人的戏弄。

如果一件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得到,季折柳只会放松地接受现实。

而不是被人牵着整日做牛做马、战战兢兢、却还怀抱希望地等待。

她在上一世时死前极为痛苦,在中毒的两年中,每日每夜都深受噬心之痛,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想过主动结束生命。

但她都忍下了,她咬着一口气,就是不想让苍梧山的人嘲笑她软弱,长时间的压抑让她在面对苍梧山所有的人天然怀有一阵恶意。

这样想着,季折柳连手上的灵光都更亮了一些。

只不过她快乐地忙活了大半天。

鉴心镜保持住了神器的体面和尊严——完好无损。

不过对此她也有准备。

她就在大殿中叠了七个随机连环传送阵法,分别将七个鉴心镜碎片扔了进去。

每个随机连环传送阵法都有数个小随机传送阵法嵌套,足以将碎片送到这世间任何一个地方。

做完这些事后,季折柳跳到七个话事人的面前,将他们都痛打一顿。

季折柳其实可以用灵力给他们留下难以愈合的伤,但她只觉得那样不够解气,只有拳拳到肉的感觉才能让她真切地确定。

自己活了。

于是乎,没一会儿的功夫,长老们就已经头破血流,脸部肿胀不堪。

随后季折柳飞出大殿。

她没有唤出自己的本命剑,而是用了一柄最低阶的斧子,走到哪里砍到哪里。

只砍物,不砍人。

她绕着苍梧山把所有宫殿都砍了一遍,只砍得玉柱倾倒,假山横斜,泉水倒流,灵药成尘。

季折柳才将卷了刃的斧子一丢。

手中明晃晃地一晃,天光似乎在霎时收束合拢成她手中那一柄剑。

她挽了一个剑花,清朗朗地笑了一声,便从湘水楼飞檐挂角上顺风而下。

劈开众弟子形成了的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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