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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人是个山羊胡子男,他一脸阴狠地喝住了前方的流民,“谁敢跑,要是叫咱们捉住了,今晚便由谁充当肉羊!”
安坐在马车里的许知南耳朵一动,听到这句话,她脸色一变,抽出了剑便准备出马车。
萧玄和许倦柏见状,很快跟了出来。
外头难民的形象清晰地映入了许知南眼底。
破烂不堪的衣裳,灰败的脸色,凹陷的眼窝,泛着奇异红光的脸庞,瘦骨嶙峋的身躯。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饥饿与绝望,仿佛要连人带马车都吞噬。
许知南几人一露出身形,便被后头的山羊胡男人盯上了。他眼里露出两分寒光和惊喜。
“将那几个小娘皮拿下!”他用力地挥舞起了手中的鞭子,打在了后头难民的身上。
已然麻木的难民抬起头,举起手中的木棒,挤挤挨挨地朝几人涌来。
清道子回过头,“阿南,都杀了吗”
许知南的目光落在这样一张张面目扭曲的脸上,她冷下脸,将剑横至身前,有些淡漠地说道:“没吃过人的现在可以逃,不然就死在这里吧。”
见她这般说,清道子等人也不再收着力道,直接砍翻了好几个。
人群里似乎有人开始动摇。
不好,后头的领头人咬牙,掏出砍刀,直接将几个在边缘蠢蠢欲动的难民砍死,一边高声喊道。
“别听她的,这群贵人最爱消遣我们这些苦命人!你们有谁没吃过人!给我抓住她,不然我们都得死!胆敢逃跑,死!”
“抓住她,今晚先把这个细皮嫩肉的煮了!让我们这些泥腿子也尝尝贵人的滋味!”
眼前躁动的人群再次稳定了下来,眼泛绿光举起了武器。
许知南有些复杂地看了看眼前的一张张脸,大多满脸凹陷却又泛着奇异的红。
且这群人里面没有老人小孩,更没有女子。
想到曾经发生过什么,许知南有些犯恶心地移开眼,活着的人尚且无辜,死去的人又何其可悲。她沉下声,彻底狠下心来,声音冰冷而决绝,“杀。”
话音刚落,刀刀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惨叫声此起彼伏。
许知南没看周围的场景,她脚尖一跃,顶着难民们激动的眼神跃至他们头顶。
一踩,一绞。扑腾一声,哪个满眼狂热的难民重重倒在了地上。
一眨眼的功夫,许知南便解决了伸手抓她几个难民,并且跃至那个山羊胡男人的面前。
看着这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女娃轻而易举地突破防线到了他的面前,山羊胡男人瞪大了双眼,悄悄往后退的身体猛地一僵。
许知南眼神微抬,一手举起剑,在对方恐慌躲避的眼神中,往下一贯,刺了下去。
砰地一声,许知南跪着地上,手里的剑串着一个人,脑袋无力地歪倒,却奇异地没有流出一丝血液,直至她拔出剑来。
许知南转身,身后还在负隅顽抗的难民开始四散而逃。
“阿南,要追吗”许倦柏有些犹豫地问道。
许知南沉默地点点头,“吃过人的人已经不算是人了。我们要是放跑了一个,日后他们若是饿了,对其他人下手,便是我们的罪过了。”
闻言,四周的护卫队立刻追上逃窜的难民。
大量尸体倒在马车周围,清道子带着人朝许倦柏要了些清理尸体的药粉,开始在周围清扫起来。
许倦柏将手中带毒的银针擦拭好再收起来。萧玄握着刀,微微喘着气。
许知南朝外看去,一些零零散散在附近观望的难民见到她的眼神,吓得立刻缩回头,其中一个小个子男人更是吓得摔了一跤,连忙爬起来拔腿就跑。
“要想活下去,就去安县!天地化暖,山水之间,皆有活处。”
这是疯狂逃窜的难民们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对于下手狠辣的许知南无比恐慌害怕,但难民们在走投无路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她的话。
去安县,活下去。
仿佛有了支撑下去的动力,他们互相搀扶着,在山头挖着草根,新生的野菜,偶尔在地头抓着鳝鱼小虾。
他们坚持着,并且不断将这个消息带给更多难民。
安县外十几里,一条长长的迁徙队伍缓缓形成了。领头人便是那日不小心摔倒的小个子男人。
他们之中还流传这样一个故事。
“那天,我遇到歹徒,一个女娃子如同天神下凡,一把杀了那个坏人,还轻声告诉我说,去安县,就能活下去!”
“刘哥刘哥,你再给我讲讲神女下凡的故事呗!”
“你刘哥讲故事干巴巴的,还是让木书生来讲!他当年可是咱们虎县最有名的说书先生。”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一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抬起了精光烁烁的眼睛。
“却说那一日,....”
一旁一个沉默的抱着一个小包袱的女人,麻木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身去。
她小心地拍打着手里破破烂烂的包袱,唱起了家乡的童谣。
她唱啊唱,手上还不断拍打着包袱。
一旁的老大娘一边捏着自己都腿,一边往嘴里塞煮烂的树根,她难捱地叹了口气,“刘哥,你媳妇又犯病了。你,哎。”
方才和热闹的火堆立刻变得寂静了起来。
众人看了一眼旁若无人唱着童谣的妇人,沉默了。当初众人也被那伙吃人的难民拦住,抢走了所有的物资家当,便是因为人多些这才留了条命。可谁曾想,入夜时分,竟有人偷偷把孩子抱走了....
等他们找过去,只有一地的骨头。
他们恨啊!好不容易挨过寒灾,但又因为村长鼠目寸光,不叫他们清理雪堆,一觉醒来,他们都家便被淹没了。不得已之下,他们不得不开始逃荒。可哪里想得到,乱世最可怕的不是天灾,而是人心。
明明已经抢到了物资,却还是心生贪婪,盯上了他们的孩子。
一股无声的悲伤和痛苦流淌在众人之间。
刘哥低下头走到了他媳妇旁边。他矮小的个子,此刻显得更小了。
他环住了她媳妇瘦小的身躯,捏住了她拍打小包袱的手。
“小虎已经不在了,媳妇。坏人都遭了报应,死得不能再死了。等到了安县,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媳妇机械地扭过头,眼里闪烁着泪花,手上的动作和嘴里的歌谣未曾停过。
刘哥痛苦地闭上了眼,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点点的星光。
其实他也不知道,去安县能不能有活路。但是没有这口气,他们一路上,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许知南等人到了府城,低调地呆了一个月时,这群人才终于抵达了安县附近。
“刘哥,前头好多人抄着家伙,搅拌着灰色的泥巴,铺在木头围住的框里。不知道咋干什么,太奇怪了!”
闻言,为首的几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
把萧玄藏在提前安排好的宅院里,许知南和许倦柏出门打听起了情况。
不过二人没想到的是,在那个熟悉的茶楼前,她们再次见到了裴淑秀。
此时的裴淑秀穿着朴素暗处却不失精致,满身的红疤褪去了不少,露出了略显清秀的面容,粗看只是个有几分姿色的村妇,可浑身却透着与之格格不入的贵气。
许知南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脸上。
但这张脸,却和萧衍没有半分相似。
等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行驶而来时,许知南眼神一凝。
“是李知州的马车”许倦柏也注意到了远处突然出现的马车。
许知南点点头,拉着她退至一旁。
由于极寒,永州元气大伤,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府城外流民不少,城内还活跃的百姓也凤毛麟角。
眼看着独自走在街道上的裴淑秀再过一个拐角就要撞上去。
许知南微妙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让开!”
裴淑秀尖叫一声,跌倒在地,一篮子的精致茶点洒落一地。
“怎么回事”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马车的帘子被撞开,没坐稳的李知州皱着眉挺起腰背,看向了摔倒在地的裴淑秀。
他先是看到了裴淑秀仍旧有些疤痕的脸,无动于衷地移开了目光。可看到地上那些有些熟悉的糕点时,李知州有些错愕地微睁双眼。
这点心,当年在宴会上引来一致赞美。他向来不爱吃糕点,可在先皇得意洋洋地说,这是裴淑秀亲手为其制作的点心时,他破天荒吃了整整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