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预言35(1 / 2)

天命书上册,到这里戛然而止。

须臾的一瞬,一段命运走马观花,从羲灵的眼前划过。

羲灵清清楚楚感觉过了半生,那段时日的仇恨与孤寂她感同身受,像是她的命运,又不似她自己。

“所以,你救我了吗?”

羲灵将思绪从那个世界拔出,转头看向身边人。

羲灵道:“我想知道我的天命,我早晚会看到天命书的下卷,你不妨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倾身抓住他的袖摆,“告诉我,没有事的。”

谢玄玉低下头,看到她绯红的眼尾,她再次靠近,指尖用力,攥得他袖摆起了褶皱。

谢玄玉轻轻开口:“你从荒海牢狱出去了。”

“那我杀了朝璟吗?”

“你亲手手刃了他。”

羲灵道:“我知道了。”

她得了这个答案,如释重负,只是一回想,便心如刀绞,痛入骨髓。

天命书上册与现实有出入,但许多细节便似真的一样。

她不能全信,也不可不信。

但至少,天命书给了她的警醒。她不能重蹈覆辙,让天命书上的事真发生一遍。

羲灵道:“你带天命书下册了吗,我想知道下卷其他的事,你和我在下卷,是不是有很多的交织?”

“有交织。你想知道什么?”

他先前回避回答是否带羲灵出牢狱,羲灵觉得他不愿多提下卷二人的事,但从她此前无意窥见的“道侣”一词上,隐隐有一个答案。

她道:“我最后有没有为我的族人复仇?”

她最关心的是这个。

他“嗯”了一声,羲灵松一口气:“好。”

雨水声淅淅沥沥,像极了她在荒海牢狱中,耳畔边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海潮声。

她闭了闭眼,让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去收拾好桌子上东西。

天命书上卷已经破译好,她也没必要再久留,“我先走了,其他的事晚点再和你说。”

谢玄玉也起身道:“好。”

羲灵往外走去,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回神,低头看着掌心汇集雨珠,感觉刺骨的寒意侵入骨髓,到此刻才有了一种回到现实的实感。

“你在雨里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羲灵转首,见一道纤瘦的身影立在游廊下。

她怔了怔,看着月珍。

月珍目光带着冰冷的审视,落在她身上,在触及到那双微红的眼眶时,月珍一愣道:“谁欺负你了,你哭什么?”

羲灵的泪无声落在雨中。

在天命书里,在朝云王城被破后,月珍便下落不明,想办法躲了起来,却在听到自己还活着的消息时,被引了出来,愿意给出半颗心脏来救自己。

游廊下少女倨傲清冷,羲灵的心口窒息,一瞬间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酸楚,朝着她走去,小声地哽咽。

“怎么了?”月珍被她抱住,踉跄后退了一步。

月珍用力挣了挣,只觉她莫名其妙,被她身上潮湿的水气弄得浑身难受。

她转过头,看到羲灵通红的眸子,像是落汤的小鸟,便也忘记了挣扎。

“谁把你弄哭了?羲照,还是谢玄玉?”

羲灵擦了擦眼睛,“不是他们,是我有点想你了。”

月珍慌乱地移开目光,却没有推开她。

羲灵埋在她怀里抽泣,良久,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道:“带我去见父王。”

密雨斜侵,潇潇雨暮。夜色从树枝间筛落下来,二人的身影融入雨中。

书殿之中,谢玄玉尚未离去,在蜡烛快要灭下去时,重新点燃烛火。

风雨劈开殿窗,吹得帘幔翩飞,蜡烛的火苗随风偃倒。

整个室内一瞬间暗沉了下去,谢玄玉长身玉立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搭在窗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

窗外的雨浇湿了半边身子,他回想着羲灵的话。

“所以,你带我走了吗?”

在天命书下卷,他命运的第一行,便是才从战场上下来,收到了她的血书。

那血书是从衣袍上扯下来的一段衣料,薄薄的一层,上面的字迹潦草简单。

她说自己被囚禁在荒岛上。

可谁敢囚禁她?

他的记忆中,那个少女总是与自己作对,骄傲自矜不肯低下头,可竟将自己弄到这种地步,走投无路来写信求助自己。

她想必是求寻了很多人无果,才终于知道给他写信。

那血迹浸透衣料,字字含血,就仿若她在泣血。

他本不想多管她的事,可知晓凤鸟族的惨烈过往,一念之差,还是去了荒海牢狱看她。

少女身影单薄蜷缩在角落里,听到他的声音,从地上慢慢地起来。

太久没有见过阳光,她肌肤白得犹如苔纸,没有一丝血色,浓密的黑发衬出一张如雪的面容,唇瓣显出病态的靡丽,好似快要凋谢的一朵花,轻轻一碰就会碎开。

“许久不见。”他开口。

“谢玄玉,我写了很多信,找了很多人,可只有你来看我。”

她眼中闪着水雾,靠近时,难以抑制情绪,泪珠打在他的手背上。

她清瘦的手从栏杆中伸出,将一只黑玉递到她面前,“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父王让我转交给你。”

黑玉依旧泛着光泽,他抬手去接,感觉到她那指尖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她拉过袖摆道:“谢玄玉,能不能带我走?”

学宫里数年的相处,他见过她最肆意的、张扬的、耀眼的样子,却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变成这般。

“只要你带我走,你要我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眼中薄红打转,“我和你有一样的目标,我会找到羲媱神女封印的天渊力量,为你杀了朝璟和神主。”

她有些语无伦次,“这里有海潮声,我害怕海水,不想待在这里。”

谢玄玉在黑暗中静默着看着她,久久没有回话。

有一个瞬间,谢玄玉想到了很多年前一个夜晚,也是海水起起伏伏,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他与族人西渡,等来的却是无数尸首漂浮在海面之上。

眼前人与很多年前的自己面庞重叠。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一类人,被天道抛弃的那类人。

她道:“我知晓你定然会在心中笑话我,觉得我狼狈不堪。()?()”

“笑话你?()?()”

谢玄玉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死在这里。()?()”

他手轻轻敲打着铁栏,唇角噙着一丝笑,是不屑天命的冷淡凉笑。

所以他为她抹去了脚踝上的锁链,带她出了荒海地牢,她好似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站都站不稳,只是快到山洞口,清晨的阳光从洞外照进来,她没有再让他搀扶。

她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外走,身后是一串血脚印。

大雪封山,满目皆白,她终于出了山洞,却怎么也坚持不了,跌落在雪地里。

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漫射而出,她在雪地里轻轻哽咽,匍匐撑着身子,最后放声大哭。

一生和命运做斗争,用异常卓绝的毅力在三百年孤寂的岁月活下来,因为怎么也不甘心,不肯向着命运臣服,要拿坚韧和顽强作为回击,来反抗天意。

就算下一次面对天道千百倍的折磨,她也无所畏惧,在所不惜。

这是她和天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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