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执中487(1 / 2)
多少人是因人成事,但多少事也是靠人才能成。
一个制度或者政策在庙堂设计的再好,也需要下面的人去执行。
博陵人有幸,遇到了一个良吏用心去执行。
石邑人也是有幸的,因为他们有一个敢于顶住压力实事求是的主官。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幸福的。
此时在邺城的前殿内,张冲就在翻阅和整理着河北各郡县长史送上来的文书。
在泰山军的制度中,各军长史一职是非常重要的,在权责上是直接可以向张冲密参的。
因为河北的平定,以及对地方的有效治理,张冲将大量的军吏、长史转职到了地方,镇压豪强,平抚四民。
而这个过程中,各长史的密奏权依然还保留着,用以监督地方。
在这些各郡长史的文书中,张冲对如今的分田形势有了一个大体的认识。
而如何区分豪强和自耕农呢?
就是看你有没有徒隶或佃户。
那很自然,在具体分田中就出现了如何分的问题。
而他们普遍找的是什么人呢?要不就是血缘,一个族内的弟兄叔伯。要不就是地缘,也就是邻居熟人这些。再不就是业缘,比如都是做吹鼓手的。
具体的做法是这样的,往往老分田吏到了地方后,就会先考察乡里,找到一两个苦大仇深者为其伸冤做主。
那就是遍看全县,自耕农就如雨后春笋一样,破土而出,一个豪强都没。
但这就让这些当地乡社吏们尴尬了,因为他们哪不想要好的?明明自己率先破豪强,最后我分的不如那个等、靠、要的?
这公平吗?
他专门命御史令范常抽调精干御史,和飞军内卫一起组成巡查组,去巡查各地方分田的执行情况。
所以当这些郡县长开始收到分田政令准备执行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情况。
也许是因为当年的教训,这批分田吏普遍都是宁可杀不可放。在之前的分田中,这些分田吏们发现,只要是对豪强的行动,即便是打杀,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而相反,如果在对待豪强上有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前途。
尽管这种权变好像在结果上与政策本身的条文是背道而驰的。
张冲之前就和一众官吏们讲了,杀可以,但必须明正典刑。
这是渤海,章武县令焦用的转给渤海太守李武的上表。李武不能决,遂将这篇上表一并转到了邺城。
因为如果说上面的两个问题还是政策理论和实践的鸿沟,是上下之间的博弈,都属于可以接受的偏差的话。那下面张冲看的这份奏报内容就让他完全无法容忍。
想了想,张冲并不打算对这些人进行处置,也不打算点名表扬,不然又会让别的主官对形势产生错判。
如此一来,事态就变成了这样。柔性的解决问题已经毫无必要,不管如何,杀就对了。
章武是渤海的大城,是产盐重地,能耕种的田地特别少。因此,章武地区的人地矛盾就特别大。
之后就是按照具体情况分。比如你家劳力多,那就分得多点。劳力少或者条件好的,就少分。
在一部分郡县中,郡县长为了完成政事堂关于对土地的政策,存在着过激的行为。
而原先章武之所以能养这么多口户,就是豪强们贩卖盐到中山一带,然后换取粮食回来。
而且相比于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杀无疑是最容易的事情。如此一来,这些分田吏们也出现了思维惰性。
温和意味着团结、秩序、建设,激进意味着斗争、活力、破坏。这两种手段,泰山军都要用,都要硬。
于是,张冲将自己的建议红批在了渤海郡守李武的上表旁,令其依令而行。
遇到这种情况下,这些郡县长能怎么办?
他们当然也可以直接向上面交差,说境内情况比较特殊,没有豪强需要斗争。
但从目前来看,他做得不错。
你做的什么吏啊,还不如社里那个游手好闲的分得多。
但相关郡的长史也解释了这个情况。
张冲就是这样辨证的看待激进和温和的执行手段的。
所以才被特拔到了渤海的章武作为县令。
这是一个基于实际情况而总结的手段。
但随着处理政务的经验日渐多了后,张冲却也有些理解了。
这篇由政事堂首席门下所写的文章,自被他们当成了绝对的正确意识。
在这样的反馈下,这些基层的分田吏们的心态是这样的:
“敢杀豪强就是好吏!”“心够狠就是好吏!”
他们利用政策到地方的空窗期,不断将族内的田产分到各族人名下。通过分户自立的方式,土地直接流转到了下面族人手上。
政策不是要给护田队先分吗?那就让家里的去当护田兵挂名。这个也不想做的,那还有办法。
这条经验是张冲在蛰伏泰山的时候,亲身体悟出来的。
而现在,豪强们依旧掌握着这条贩盐商路。所以焦用就决定让这些豪强只交出土地,但可以继续行商。
但焦用明显低估了灶奴们的愤怒。
而且就其张冲的本心,至少目前为止,他对于下面主官们的过激的权变并不反对。
他们讲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全是适应具体形势的权变。
章武县令焦用就在表文中不无忧虑的道:
“以戈是为止杀,而现在出现的肆杀必使我泰山军人心崩散。斯民有问,杀人如麻者,寇匪耶,王师耶?”
触动张冲的不是这句话,因为杀人者人恒杀之,那些豪强奴役着灶奴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这一日。
那这田就无论如何都要分。
对于这种情况,上级的泰山军吏们有没有应对呢?
有,但办法也无非就是让他们多表现大公无私。
但这些都是田土,还好分些。一些如牲口、农具这些东西就只能抽筹分。
说到底,张冲自己也没理过政,他也是骑马看路,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政策还说斗争中涌现的积极,也分好田,多分。那谁积极不还是他们这些人讲的?
还有不是用抽筹分牲口吗?那更简单,直接内定。
张冲在意的是,这种大规模的屠杀竟然是自下而上的,而不是泰山军所管控的。 这个时候,就是这些乡社吏自己不嘀咕,回去也要被家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