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血磨222(2 / 2)
朱儁出阵观军,看到这复合交叉的城外壁垒群,不由倒吸一口气。这等土木工事,竟然是这群蛾贼搞出来的?
也不怪朱儁惊讶,修造这等工事的并不是一般人,而是马元义从教众中编选的一营土木卒,全营上下都有参与汉室大型工程的经验,穿凿运河,修造宫室,墓室。所以别说是这连砦甬道,就是石制的甬道,只要石料够,也给你整出来。
朱儁知道这连砦不好打,原先他破波才部四大寨,二十八小砦的时候,就是利用骑兵穿插切割别砦的援军,才能各个击破。但现在,这些黄巾军显然吸取了前次教训,直接以甬道作为援兵线,这样汉军的骑兵就再也切割不了他们了。
好个黄巾军,好个甬道!
但知道不好打又能如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朱儁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兵法之道,攻城必先破垒。
既然形势如此,朱儁果断命孙坚攻左面、傅燮攻右面、张超攻中面,三部同时进攻,而朱儁自将三河精骑为预备,随时接应。
三路汉军甫一进攻,颍阳城头就鼓声四起,随后城下各营垒的黄巾军就开始卷甲荷戈,开始沿着木甬道支援前线受攻营垒。
是以,孙、傅、张三部不惜命,从上午打到下午,所杀贼兵无数,但却未见贼兵少过。他们在低处,根本不知道,一整个上午,不断有太平道的道使唱着黄天赞歌,将一波波黄巾军鼓励得送入甬道。
原先马元义麾下皆是精锐,都是他在荆扬发展起来的,但是在京都被叛徒唐周所卖后,只有他带着三五名骨干逃了出来。现在他手下这两万太平道,都是刚集结的,普遍没有战斗经验。
但马元义有一项是其他渠帅没有的权力,那就是扶乩。在经过数次大型扶乩,现在这两万太平道徒都信仰虔诚,部分到了狂热,而这部分就被马元义编选为黄巾力士,辅以甲械,按汉军法编练成军。
而现在这些黄巾力士就在教内的道使的鼓舞下,为黄天献身,以大无畏的勇气源源不断填入前方的血肉磨盘。
鏖战直至申时,此刻汉军又饿又渴,而黄巾军因为在后面都用过食才入的甬道,是越战越强,胜利的天平已经可见地朝着黄巾军倾斜了。
正搏杀在第一线的孙坚敏锐的感觉到了形势发生了转变,奋力杀了一会,连忙攀到高壁,给壁垒外的程普发旗语,令其增援。
程普带着一百骑一直在营垒外游弋,见到孙坚的旗语,知道本军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就催发百骑,准备入营增援。
但就在这时,一名新投军的军吏,来自汝南细阳的吕范,劝住了程普,道:
“曲将,咱们现在冲入营砦,不会济得事的,司马那边并不缺咱们这百人。我料,司马一定是要我们截断贼人援军。现在这些援军正沿着这些木壁甬道源源不断得入前砦,不把这甬道破了,此战怕是要败啊!”
吕范正是日后孙吴大司马,侍奉孙策兄弟两人的老臣。按原位面,其人在汝南大乱后,避乱江淮的寿春,然后与袁术帐下大将孙策结缘而开启他孙家虎臣的青紫之路。
但此世因为诸多因素的出现,历史发生了较大的转变。原先吕范是汝南细阳的县吏,原先汝南黄巾蜂起,细阳很快告破,他就随县中诸吏长退至上蔡,与诸多兵一道汇合汝南太守赵谦。但谁知,召陵一战,赵谦大败,而他吕范也被黄巾军俘虏,不是机灵提前换上了短衣,早被汝南黄巾斩首了。
后来他就随汝南黄巾一路北上到了这颍阳,之前一战,他就随汝南黄巾支援东岸的波才部,随后被俘。
原先,他已经被绑在了树桩上,正当成黄巾军俘虏砍头,而孙坚正是监军。嗯,就是孙坚屠杀的八千俘口那次。
吕范到底有气运和胆魄,在那人间最恐怖的屠宰场,他竟然突然挣扎站起,对带着赤帻的孙坚吼道:
“丈夫焉能死如猪狗,请活我,我吕范必为公出生入死。”
孙坚很意外,要知道当时那场景,别说吕范这些伸着脖子被砍的,就是砍头的那些行刑军吏都已经杀得手软了,而现在竟然还有人能有胆魄站起来,还能说一番壮言。
而且,在一众吓得屎尿横流的太平道贼的衬托下,这吕范的胆魄就越发突出。
然后孙坚就放了他,并询问其来历,知道其本是汉军军吏,后被俘,心下就不喜,觉得这吕范是贪生怕死的鼠辈,原先受吕范那话而激荡起的欣赏也消去几分。
吕范察觉出来,又说了一事:
“将军,我吕范少时贫困,常受乡里人小觑。后来我慕同乡一豪富家的女儿刘氏,就上门求亲。但其母嫌我家贫,不允。我当时就说了一句:‘我吕范,昂昂丈夫,岂是久居下僚?我有高志,何愁不有一番富贵。’后我就与刘氏成婚,也做了县吏。”
孙坚一听这故事就觉得熟悉,这不是和他当年差不多嘛,也被妻族瞧不起,也放声说,莫欺少年穷,最后也有一番进取。心感亲切的孙坚,这下再细看吕范,即便是满脸血污,其昂扬之气,美姿容都还能看见,就有心放他。
而这时又听吕范道:
“现在也是,将军。我如今狼藉于这屎尿之地,没有什么大言好说的,但请将军信我一次,只要救我吕范,我吕范将用这一身骨血回报将军救命之恩。”
说完,吕范跪在地上,重重地朝孙坚磕了一头。
孙坚捻着短须,沉吟片刻,不仅释放了吕范,还将他补入骑将程普麾下做了军吏。其后,吕范入军,几次冲杀在前,终于获得了程普的认同,知其勇而有智,是个人才。
而现在吕范再次谏言,程普也重视,直接问有何策可破这木壁甬道。
吕范吐出二字:
“火攻。”
于是,程普以火油薪柴堆满大车二十辆,和吕范一起,亲自奔冲到甬道下,纵火焚烧,烈焰突起,片刻就将木制甬道杀得吱吱作响。
甬道内正在支援的黄巾力士们也闻到了火油味,还在纳闷,就热浪焦灼,然后忽得焰高三尺,淹没了这段甬道。又因为甬道相连,风助火势,大火沿着甬道一路烧到了下一段壁垒。好在这壁垒的黄巾军小帅有智,连忙拆毁了前段的甬道,才将火势停留在了此段。
但援兵甬道已经没了,前砦只能孤军奋战。而随着程普这边一破甬道,中路和右路的汉兵也有样学样,开始推着火车撞烧甬道,一时间,火光冲天,热浪滚滚。
也正是在这热焰中,汉军所攻的三处壁垒,逐一告破。而此战,黄巾军无人投降,战至了最后一刻。很自然,汉军也没留俘口,将所有抹着黄巾的贼人通通枭首。
这一战,右中郎将朱儁再次大胜,但战后一清点,却让他落了泪。此战,三路主攻的汉兵八千众,一战伤亡高达两千,数只营头被杀散了编制,再不成军。
而这还只是扫清了最外围的壁垒,后面还有数重,再加上城内的黄巾军,这战看着打赢了,实际打输了。
因为如果按这样的折损一个个破黄巾军壁,朱儁这点兵死绝了,还没能摸到人家城下呢。
知道出了问题的朱儁,再不自矜,一把火烧了占领的三座壁垒,就率军撤往了原先波才的诸营壁,汇合这里的七千本兵,在砦内修整,重新对全军进行编伍。尤其是那几个被打散了编制的营头,这时候更要重新编练,没有一段时间,这几个营头是行不成战斗力的。
尔后,朱儁又写信,将此战首尾书信给了西岸鏖兵的皇甫嵩,并问其是否有需要,他修整后,可以渡河,西攻汝南黄巾军侧翼。
这朱儁能从微末起来不是没原因的,其柔软的身段至少是皇甫嵩不具备的,但这肯定是一个优秀统帅所要拥有的。
但不管朱儁再如何柔软,前后大战,所部折损精锐五千是实打实的,其部现在只能在营垒内舔着伤口,努力恢复着战力。
就在朱儁部在颍阳城外愁云惨澹时,据此百里外的长社也发生了一场遭遇战。
这是一场汉骑与泰山骑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