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3(1 / 2)
高高的宫墙,把天切割出了窄窄的一溜。皇帝负着手,乘着满地银光缓行,自言自语道:“今晚聆训,朕悟出了个道理,与人有损的事,定要一次做足,才能减少积怨。钝刀子割肉不好消受,索性痛个够,断了退路,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但恩惠不同,须得一点一滴赏赐,让人细细品砸滋味,方才忠心耿耿地指望。”
这是当权者的智慧,纵是人间帝王,也得一步步摸索门道。
章回说是,“所以万岁爷才痛下决心,处置了宁王。”
皇帝撇唇笑了笑,原本他一直在犹豫,应该把慕容淮留下的儿子怎么办,当初也是太后力保,才让他活到今天的。如果两下里相安无事,也许还能让那孩子暂且做个自在闲王,但偏偏太后一遍遍在他心口撒盐,刚才竟还说到禅位……他九死一生走到今天,难道是闹着玩的吗?太后脾气执拗,一味同情弱者。但她不明白,顾念得太过了,只会给她关心的人带去祸端。
也罢,早些处置,早些安心。太后要他还政,怕是忘了当初百年太子的下场了。高宗兄终弟及,却因侄儿练了个“敕”字,就将其绕室捶打,直至咽气。自己比起高宗来,已经仁慈了许多,至少容攸宁多活了五年。五年光景,足够了。
漫步向前,皇帝的肩舆就停在崇禧门外。八个穿着寿字团花褂的太监垂手而立,只等他登舆,稳稳将肩舆抬了起来。
章回仰头问:“主子爷,回养心殿吗?”
华盖的阴影,罩住了皇帝的眉眼,灯光所及之处,只露出腥红的唇,“去永寿宫。”
章回道是,抬掌双击。肩舆滑出去,像一艘窄长的叶子船,划进了浓稠的夜色里。
那厢永寿宫中,金娘娘倚在紫檀木嵌螺钿的炕桌旁吃枣儿茶,捏了一个点心填进嘴里,一面嘟囔不休:“我最怕就是上太后宫里去,那地方阴沉沉的,人像陷进了冻肉汤里似的。本以为过节,太后能舒心些,没曾想廊下家又走了水,太后那脸子,一拉那么老长,可吓着我了,哪儿还能进东西!”
金娘娘最不扛饿,一旦饿得过了,人没力气,手脚还爱乱哆嗦。因此在咸福宫时,她趁着太后不注意,偷着吃了块糕点,但那么一星半点,实在填不满她的胃口。回来之后,她像旱了三年忽逢甘霖,痛痛快快吃了两碟子乳饼奶皮。这下人总算活过来了,也不犯晕乎了,这才有了气力,过问皇上今儿夜里歇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