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反对我的都给一百万21(2 / 2)

“臣没有此意……”

朱翊钧没有再理魏学曾,他环视群臣,没有一个敢同他直视的。

“自古就有先人在用圈点,唐宋至今,官方民间,出版书籍,皆有圈点,甚至我皇明的《永乐大典》上,同样存在,怎么轮到朕了,就要反对?“

朱翊钧让人展示唐代的《经典释文》,宋代的《尚书表注》等皇家存放的善本古本,以及明代存世的一些通行书籍,这些书上面除了最常见的圆圈和点,还有三角,方块等符号。

他还让太监们去找市面上的流行小说,体现士民风尚。出乎他的意料,嘉靖时印的《水浒传》上竟然没用圈点,只好放弃。

至于《永乐大典》,册数太多,朱翊钧只是让人随便翻出几本,作为例证。

要不是如今缺少考古出来的文物,朱翊钧敢拿出春秋时的竹简!

许多古书例子在前,憋得几个反对者说不出话。

朱翊钧没有结束,他再度问道:“朕之前读《论语》,有几处疑惑,可请诸卿为朕解惑。”

众人一喜,皇上好学是好事。而说起《论语》,众人无不精通,不怕皇上用这里的话来争论。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这一句怎么断句解读?”

张居正解释道:“子罕言利,与命与仁。罕是少,利是人情之所欲,与义冲突,所以学者以谋利为羞耻,国家因争利而祸起,所以夫子少言之,而赞扬天命与仁德……”

朱翊钧摇头,他翻出《论语》:“朕有另外一种解法,‘子罕’言并非是夫子少讲的意思,子罕在夫子同时代,是宋国名相乐喜,有着‘子罕不受玉,不贪为宝’的典故。

可以理解为子罕在讲解利、命、仁,这三者的道理。”

张居正皱眉,他回想《论语》原文,立刻发觉不对,拱手道:“圣上,若以此解,则下面一句话就说不通了。”

因为下一句是吹捧孔子的话——“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

上下文和子罕对应不上,所以这是朱翊钧的歪解。

见没有糊弄过去,朱翊钧哈哈一笑,道:“从这一句就能证明标点符号的重要性,如果没有标点,单纯靠句读,很容易造成误解。将孔子所说,误会成子罕所说。”

魏学曾趁机道:“陛下,这更说明了老师传道受业解惑的重要性,有名师指点,方不会走偏啊。”

“如果有标点符号的话,则无需名师,普通人自学读书,也能直接了当的明白含义,更有利于文教。”

朱翊钧可不只这一张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又应该如何断句解读?”

张居正答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道理在天地之间,凡民庸众不能悟,必须资质高明,学力到者,方可脱然而悟。所以不能使其知。”

这意思就是,民智不开,让老百姓按部就班的跟随指引就好,没必要让他们知道其中的用意。

众人点头,这属于官方标准答案。

人妻爱好者老曹都说过“立君牧民,为之轨则”,以此作为治理国家的根本。

“然而朕不这么认为!

就像子罕那句一样,同样是联系上下文,上一句孔子讲述诗礼乐,说的是教化之道。

可以有两种断句法——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或者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是教化万民,应天顺民,以民为本的意思。

朕之前读《孟子》,也曾读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孔孟之道传承有序,有《孟子》作为佐证。说明这种断句,同样说的通。”

朱翊钧不怕这句话会影响到他的皇权,《孟子》流传两千多年,早已无法删减。

《荀子》说的更加直白,说君王是舟船,百姓是流水。水能载舟,亦可覆舟。

这话不但没被封禁,反而时常被唐太宗提起,成为圣君明主的象征。

朱翊钧这样解释,说的通,但不会被历代君王接受,臣子们自然不会往这种角度想。

因为身份地位不同,万一皇帝不是唐太宗这种明君,前途就此毁于一旦。

其实朱翊钧对这句话还有好几种解读法,但大多属于后世揣测,立足不稳,他便不再画蛇添足。

张居正等人沉默,反倒是给事中程文出列:“陛下,四书皆有朱子标注解读,阐发义理,避免穿凿附会,乃是万世不易的真理。这一句话,从汉时大儒郑玄,到如今,都是一样的解读。

其他解法,都是走了歧路!”

“哦,从来如此,便对吗”

朱翊钧没等程文回答,自顾自道:“孔子一死,儒学八分。汉时有今文古文之争,唐宋学派众多。哪怕到了今日,除了朱子理学之外,还有气学、心学等诸多流派。难不成只有理学是对的,其他的都是错的?”

理学数百年,早已变得僵化腐朽。

如今心学大盛,朝堂中有许多大臣,都属心学或其他学派门人,朱翊钧在此说几句理学的不是,能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魏学曾心中大为后悔,早知道就该听从高拱的劝告,赞同皇帝了。

见他用笏板遮住面庞,朱翊钧问道:“魏卿,你可知为何要手持笏板?”

“古人上朝,在板上做记录,如今是礼器。”

“为何会变成礼器?”

“因为早年无纸,只能刻板记事,如今纸张众多,没有必要如此费事了……”

朱翊钧拍案:“正是如此!

古人用竹简,有学富五车的说法,实际上换成如今的纸张,只需要几本书。

朕用标点符号也是源于此。

在朕看来,如果当初《论语》、《孟子》等经书上,记上标点符号,就能避免误读,引发后世的争论。

而标点符号,与之乎者也一样,都是辅助读书的工具,如同舟车。

周敦颐曾在《通书·文辞》中说‘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

所以,文字用来传达圣人的经义,而之乎者也,标点符号,和舟车一样,都只是辅助的工具!

工具自然要革新的更好,让人更加轻松省力。

崇古之人,怎么不继续使用竹简,反而使用纸张?

出远门渡江河的时候,怎么不依靠自己的双脚走路,反而要乘坐舟车?

朕不过是让这舟车更舒适一些,有何不可!”

朱翊钧没往深了讲,他还想借着如今俗体字在民间泛滥的机会,革新繁体字。

其实从宋时起,古人就觉得繁体字书写太过麻烦,出现了许多简化的俗体字,可惜后来在清时被禁止,打断了字体革新的进程。

不过这项变动影响更大,反对者将数不胜数,不是现在能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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