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苦一苦先帝,骂名我来担8(2 / 2)

张居正暗示朱翊钧,不能太过分,要给隆庆最后留点面子。

没想到朱翊钧没听出来,他觉得这些还是太费钱了。

朱翊钧想了想道:“按照礼制,该有的自然不能减免,但是具体规模,可以商榷。可查看一下历代先帝陵寝,具体规制大小。吾等子孙,不可超越先祖。”

他要看看谁的陵寝最小,以此为借口,把隆庆的陵寝修小一点,再省点钱。

“朕将来也是如此,定不会超过父皇陵寝的规制。也要以此成为定例,以免后世有不肖子孙,贪图享乐,徒耗民力。”

张居正心中惊讶,他没想到,小皇帝的思想觉悟有这么高。

之前还可以说是忧心国家,担心自己的皇位不稳。

但是现在这番话,如果不是真心这么想,完全没必要说出来。

真真一副圣君明主的气象,虽然小皇帝太过年幼……

想到年幼,张居正心中失笑,自己在这个年纪,已经熟读四书五经,做通八股,再过两年就中了秀才。杨廷和甚至更加早慧,十二岁是乡试中举,十九岁就进士及第。

皇明多神童,哪怕奸猾如严嵩,也是九岁入县学,十岁过县试……

如今,天家也出一个神童,不值得大惊小怪。

先定下陵寝要节省用银的大略,具体的规划还得交给礼部工部去办。

“至于陪葬之物,也是同样,以节省国库不费民力为先。朕记得父皇喜好读书,礼部当选取各色书籍,以供父皇泉下阅读。不需要古本善本,也不拘于经史,只是要齐全……”

朱翊钧心生促狭,他干脆拿隆庆的陵寝当成备份硬盘。

如今市面上存在的书籍,都存放进去,以免有所缺失,流传不到后世。

张居正不懂小皇帝的心态,但他并不在意此事,随口应下。

商议好了帝陵大略,朱翊钧又问起了隆庆的谥号庙号事宜。

谥号庙号只有简单几个字,就要定下一个人的一生功过。

这些议定前,口头上虽然能用父皇、先帝等指代,但是下笔在书面,应该使用“大行皇帝”。

没必要在这种虚名上浪费时间,朱翊钧催促道:“距离国丧结束,除服之日,已经不远,着礼部等尽快议定,不要耽搁。”

张居正同样应下。

朱翊钧补充道:“还有两宫之事,以朕观之,皆应加封尊号,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张居正心中一凛。

此事往小说只是虚名,往大说会影响国家。

两宫在除服日后,定要晋升为太后。

但是否要给李贵妃加尊号,就涉及到礼制问题。

按明初旧礼来说,陈太后要加尊号,而李太后没有,以此表示皇后更加尊贵。

嘉靖初入京时,生母蒋太后就是如此,被称为“兴国太后”。

前面的兴国意思是兴藩,而不是尊号。

为了给父母加上帝后的尊号,嘉靖发动大礼议,扰乱朝政。

直到嘉靖三年,大礼议到了高峰,揍了杨慎一党,这才成功给生母加上了“本生章圣皇太后”的名号。

由此蒋太后才得到了正规皇后晋升太后时,该享受到的待遇。

好在有嘉靖时旧例,自己可顺势应下,不值得为了这等小事和小皇帝冲突。

虽然朱翊钧年纪还小,但从他今日言语就能看出,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幼童,不可小觑。

“先生辛苦了,国家万事都要先生担着。”

见张居正没有反对,朱翊钧松了口气。

他其实并不在乎李贵妃加不加尊号,在他看来全是虚名,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很重视。

但是他年纪小,还要借助李贵妃的力量,因此主动提起,卖李贵妃一个好。

想了想,朱翊钧又道:“先生,还有一事。高仪病重,不能理事。高拱亦离去,内阁和吏部都有了空缺,先生应同六部廷议,尽快推举,此事不能拖延,明日朕要看到人选。”

不用朱翊钧提,内阁和吏部尚书的位置,群臣都不会忽略。

关键是,会选谁补进内阁,谁当新的吏部尚书。

朱翊钧主动提,才好掌握主动权。

张居正点头道:“臣等今日便议此事,不至影响国家运转。”

“其实说起空缺,依朕来看,野有遗贤,不妨召集一些赋闲旧臣,比如海瑞!他的声名事迹,朕久居东宫亦时常耳闻。”

张居正沉默,没有应答。

其实在他看来,海瑞是一把双刃剑,一旦用不好,伤人伤己。

他敢用戚继光,愿意留用高拱信任的殷正茂,就是不想启用海瑞。

其中当然也有徐阶的关系。

隆庆三年,海瑞放应天巡抚,查处豪强兼并,夺还土地给平民百姓。

江南士绅众多,在朝堂中力量极强,为了安抚当地,海瑞被改任南京闲职,之后他称病退隐。

就在这段时间,海瑞查到了前首辅徐阶的家里。

发现他家兼并了二十余万亩土地,比严嵩还要夸张。徐阶子侄,亦有作奸犯科,做出不法之事者。

徐阶因此声名狼藉,儿子充军,但海瑞也饱受攻击,当地怨言极重。

徐阶是张居正的座师,两人关系紧密。

当年嘉靖定遗诏,徐阶宁愿得罪高拱,都要略过他,带上张居正。

作为学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要为徐阶回护一二。

海瑞对徐阶这样,自然不受张居正的待见。

就在张居正思考该如何拒绝时,朱翊钧语气加重:“朕当年都知晓海瑞的名声,高拱不能用,显然是他胸襟不足。若论及高拱之错,这应该能算上一条。”

张居正刚想说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他现在要是反对重新启用海瑞,岂不是和高拱一样,没有胸襟?

他顿时有点胸闷气短,不知道是不是小皇帝预判到了自己想说的话,才故意用这种话来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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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毅《明代帝王陵墓制度研究》

《明永陵的营建及历史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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