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首辅高拱要造反2(1 / 2)
在朱翊钧的追问下,李贵妃说了些幼时事,让他对大明的京郊农村有了粗浅的了解,也消减了对李贵妃的畏惧之心。
李贵妃只觉得儿子懂事,言语间更有条理,母子关系变得融洽,心里欢喜。
两人回到乾清宫,在偏殿落座。
李贵妃心情大好:“正好宫里有件小事,娘还没来得及处理,交给你看看。”
原来今日门禁发现,有人偷藏一金茶壶想带出宫。经察审,是龚妃见娘家家贫,便指使内侍把隆庆赐予的金器带给娘家,弥补家计事。
涉及后宫,属李贵妃管辖,算是她给自己的一个小考题。
隆庆这个炼铜老铯批,当裕王时不敢胡搞,称帝后便纵情声色。
在位六年多,光是最近两年半,就册封了十三个妃子。嫔以下无主位份者的选侍、临幸过的宫女等更是数不过来。
其中大多是十一到十六岁的年轻女孩,好比李贵妃,如今不过二十七八,都有十岁儿子了。
隆庆今年二月病重时,还一口气封了四个嫔妃,龚妃是其中之一。她晋位时间短,荷包肯定不宽裕。
朱翊钧叹了口气,其实都是些困在高墙里的可怜人。
他沉吟片刻:“金器是先帝赏赐,虽归属龚妃,却不该送给旁人,带出大内。此事该罚,但情有可原。念及初犯,龚妃和内侍各罚俸一月,并警喻六宫。此事因龚妃家贫而起,朕出银百两赏给她家人。”
李贵妃摇头:“我儿说的有条理,也照顾了皇家体面。可惜你年幼不知人心,这事犯了忌讳,不杖责,底下人不会当回事,以后会越发大胆。”
“娘亲说的有理,只是尚在爹爹孝期,儿子不忍见血,又思及娘亲礼佛,才没下重手。以后真有人再犯,从重处置就是了。”
“我儿宽仁……罢了,都依你。”
这种小事,虽是口谕,也要有文字归档,一旁自有太监记录,传喻。
说到龚妃,朱翊钧联想到了隆庆遗留的这个历史问题。
两宫地位尊崇,陈皇后和李贵妃自然会在丧期结束后晋升太后,荣养天年。
但是剩下人该怎么办?
聊及此事,李贵妃解释道:“当按旧例,迁居别宫。如娘本该移居慈宁宫,因你年幼才同住乾清宫,方便照顾。皇后昨日已移住慈庆宫,其余人近日会搬到喈凤宫、哕鸾宫等去处。”
朱翊钧摇头,嘉靖时的旧人都还住在那,再搬过去,快把喈凤宫附近挤成学生宿舍了。他记得龚妃年纪轻轻,死在万历五年,或许就是受此影响。
自己并非冷血的政治机器,太监宫女是人,民间百姓是人,前朝后宫也都是人。
既知此事,不能见死不管。
他有心革新大明,这些陈规旧俗也是该革新的对象。
朱翊钧思索道:“若都住在大内,难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虽能事后惩戒,终究损皇家颜面。儿子之前读史书,汉时匠人遣居园陵,为先帝守陵,唐宋时出家为尼姑坤道,也有发还各家的,不如学习前朝旧例。”
“这个……祖宗不知有没有先例,妄动祖制,怕不是好事。”
李贵妃听得意动,之前这些妃嫔和她争宠,早看不顺眼了,本来想着打发到冷宫了事,若能赶出宫外,当然更好。
只是本朝旧例在前,只要萧规曹随,就算犯错,也指责不到自己身上,贸然改动说不定会引来诸多非议。
主少国疑,她心里没底。
见李贵妃面色犹豫,朱翊钧心中腹诽。
祖制?
朕改的就是祖制!
更何况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清理宫务,从疏散非核心职能开始吧!
“此事并非没有先例,儿子记得本朝初年,学习先秦人殉,太不人道,成化年以后废止。”
朱翊钧让人去翻英宗实录,果然在正统四年找到了先例。当时还有人殉的习俗,堡宗则对周王说,妃夫人之下不必死,年少有父母的各自回家。
见到这一条,李贵妃想起来当初和裕王争宠的景王,景王就藩没几年就薨了,除国后,景王妃便回到了北京娘家,算是近年的佐证。
“儿子以为,册封的还是没有名分的,都凭自愿。
可回自家,也可出家。由娘亲择一二寺观,指定为后宫出家的道场。
一来轻简大内之人,少生事端,免得众人集聚,生乱染病。
二来让有家可回者团聚,合乎人情。
三来寺观更清净,有助虔诚出家之人的修行。
四来出家和回家的,可减少份例,节省开支。一些犯忌的东西,带不出宫,自然不会再有龚妃故事。
当然,如秦淑妃,要抚养朕的幼妹,还得在宫内好生将养。”
出家自不必说,放归自家,其实也是守寡,不能改嫁。但是民间宽松,生活更自在,因为有份例发放,娘家不会任其枉死。
大内特殊,百物腾贵。
将人遣出大内,宫里节省开支,她们的实际生活,也能过的更好。
朱翊钧提出的几条,已是这个时代他能做的极限。
先帝的女人,就算敢嫁也没人敢娶。
文景之时“皆归家得嫁”,是只有汉代才有的自信宽容。
让兄弟儿子继承妻妾,那是蛮夷行径,有悖人伦。
至于守陵,住在陵园的妃嫔仍旧受人管制,日子过的同样凄惨,赵飞燕就是因此而死。而且还会增加昭陵的开支,朱翊钧想了想就放弃了这个选择。
“此事重大,娘不能独断,还需和皇后商议一二。”李贵妃推脱道。
朱翊钧没有失望,李贵妃没有同意,但是已经开了一个口子。
更何况,他最急切的目标,已经达成。
不论煮绿豆汤、施粥、商讨后宫等事,都是在向李贵妃展示自己新形象——同之前懵懂幼童做切割,成为一个成熟的小皇帝。
普通人,也有在经历巨大冲击后,性情大变,甚至一夜白头的。
就算他转变快一点,皇帝圣资天纵,仍属正常。
大明多神童,丘濬、杨廷和、张居正等人,年少中举,通晓世情,比现在的朱翊钧还夸张。
朱翊钧并不急着抢班夺权,自己穿越不久,对这个国家的了解还不够深入,之前的“淘米水”就是个例子。
贸然以自己的想法治理国家,说不定会重复犯下王莽一样的错误。
做这些好事,一来确实有利百姓,二来是养名望。
如海瑞一般,敢上疏直言嘉靖,痛陈利害。
虽然被关进大狱,险些身死,也因此名望加身,享誉海内,之后无往不利。
王安石在地方做事,不入中枢,养望三十年,被世人视为拯救大宋的救星。
养望天下三十年,以至于天下人奔走相告“王公不出,奈苍生何”!
名望加身,才能越过年龄这道沟壑。
亲政不急,只要能让李贵妃放松管控,先让自己得到更大的自主权,就算成功。 李贵妃虽是原体生母,但本朝吸取汉宋经验,太后也不能临朝称制,被限制在后宫,实际权力很小。母子间没有根本性的冲突,只要善加引导,就不是敌人,反而是助益。